“嗯,是金胡人。”
“金胡?他们怎么进了皇宫了?!”陈怡榕惊道,“他们会不会……”
“不怕,我已经去请援军了。”
陈怡榕仰头:“殿下,我们会不会有事?”
“不会。”
说话间,有人行至阶前,朗声道:“将军请太子殿下议事。”
陈怡榕不自觉后退一步,仰桓轻轻松了手,将她扶稳了些:“榕儿,你先回宫等我。”
“桓哥哥……”陈怡榕目光落在那人带刀的腰间,复又回到面前人脸上。
“无妨,去吧。”
自有宫人上前来,左右陪在陈怡榕身旁,仰桓便就负了手随了那人离开。
齐林本是要跟上的,却是听见身侧女子声音:“桓哥哥当真无事吗?”
齐林不答,只躬身道:“娘娘放心。”
陈怡榕便就瞧不见他面容,不过一瞬,就伸手抬了他起来:“天凉了,桓哥哥身子不好,你将这个送过去吧。”
齐林一抬眼,这才发现她是带了托盘过来的,她身后的宫人上前,那托盘中确然是放了一件叠好的披风,上头有细密的刺绣,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
“娘娘有心,属下一定带到。”
陈怡榕这便才垂了手瞧他跟上,风起,衣带翩然,她随手按下,领了人回去。
“报!”
临时的军营大帐前,一脸是血的小兵跪地:“大人!山中使得滚石,我们的人已经折损过半!”
“不自量力!”回答的却是帐内一角被缚住的宁侯。
蒋岑一剑挥开面前沙石,揭了帘子冷道:“继续攻!”
“是!”小兵一声撕裂的应声,回身奔走。
宁侯正要再骂,却是脖间一凉,齐树的剑已然指来。
蒋岑坐在帐内,觑他一眼:“宁侯倒是有过战绩,不若分析一下,此等局势,该如何破解?”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宁侯突然哈哈仰天大笑,若非是剑抵在喉,他怕是还要好好笑上一顿,此番堪堪收了笑意,嘲道,“蒋家军所向披靡,蒋贺有勇有谋,不想竟是生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鲁莽匹夫。”
“那蒋某倒是要谢过宁侯对家父的夸赞了。”
蒋岑不要脸,宁侯是知道的,立时便就不再继续,只扭了头去。
“侯爷,如今已经入夜,您看我这么一天一夜地攻下去,可会卸了那山中人的劲去?”
“无知!”宁侯啐了一口,“他们不过是滚石,你丢的可是兵卒,论起气力,你道是哪边更甚?”
“依着侯爷的意思,我怕是必败了。”
似乎是终于听见他说了句人话,宁侯哼了一声:“以卵击石罢了。”
“来人,带下去!”
这一声令下,宁侯便又骂骂咧咧起来,瞧着是在不个王爷模样,倒是类似个山野莽夫。
齐树上前一步:“宁侯的态度,好生奇怪。”
“自然的。”蒋岑拨了拨手中剑,却是没继续,“战况如何?”
“伤者众。”齐树应声,“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为何不火攻?”
从来攻山策,火攻为上。
齐树想过许久,便就是方落过雨,裹上油层,火矢攻之,逼得那山中人出来也是可行。
“不到时候。”骤然抬眼,蒋岑顿了顿。
“怎么了?”
蒋岑捂住心口,不知为何,竟是突然发慌:“屈南栖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齐树摇头。
东宫放金胡入京,屈南栖携人马进宫,放出三殿下,一个是大兴之后,一个是金胡王女之后,金胡人不傻,当有取舍。
如此,必能反制东宫,乃是回京清君之侧时。
可如今算算时间,已然不对。
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屈南栖不会失算。”蒋岑沉声,“除非……”
“除非什么?”
不及言说,外头却是传来一声:“大人!敌军来人!”
第一零五章 山崩
来人一身书卷之气, 眉宇间却全是勇猛,蒋岑眯眼瞧去,正见他眼下一片青淤, 初见当以为是伤痕, 若非是蒋岑见过,差点忘记了,便就是这个人, 前世曾与他并肩而行,死生相托。
只是他一身血污中交付的军牌,终究没等来援兵。
“何公子。”蒋岑早就揭了官袍, 穿的乃是一身铠甲, 上得前来的时候,手中的剑气铮铮, 到底按下, “别来无恙啊。”
何守兴便就一摊手:“蒋公子怕是误会, 何某可并不想与蒋公子, 兵戎相见。”
“已经见了, 还能撤回不成。”蒋岑归剑入鞘。
“如何不能?”何守兴笑了一声, “若是有误会,解开便是。”
“蒋某佩服何公子气概, 这开战如斯, 何公子还能这般入我营中,想来我军是损失惨重,不然怎能叫何公子毫发无伤?”
“蒋公子说笑, 何某是来说项的,便就是沙场鸣鼓,也当不斩来使。”
“我又没说斩了你, 怕什么!”蒋岑便就回身坐在了石头上,这军帐本就是临时搭就,还圈了好些山石进来,随便一拣就是座位了。
何守兴看了一周,跟着他坐下:“你本该是蒋家军少帅,我亦本是北疆军少帅,如今皆是从了文,前时又一起伴过太子殿下,如此,倒是好缘分。”
“嗯,听来是那么回事。”蒋岑漫不经心地一瞥。
何守兴兀自偏头将手搭在了腿上:“无论是蒋家军还是北疆军,皆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们,可实在没有自相残杀的道理。”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圣上命我来剿匪,这匪患不除,蒋某无法交差。”蒋岑说罢便就点了点外头,“此番前来,不知宁侯如何了,竟是水土不服。那些新上任的小子们,娘得很,吓得腿软,被我塞回了帐中,如此,倒是逼得我不得不亲自上场。”
“啧——时也命也。”
这一声叹,竟是不知道叹的什么,何守兴面上的笑容似是画上的面具,毫无松动,哦了一声:“不瞒蒋公子,这匪,早些时候太子第一次来坞巢便就剿了,便是留了个匪寨,那也是因着先,帝赐下。”
“如今这山上,何某便也不想欺你,乃是正规军。蒋公子在京中,有所不知,如今虽是有我何家镇守,然则金胡新王继位,其心不正,早便就有南下之意。太子未雨绸缪,为的便就是以应外患。蒋公子只知此时剿匪,却是没有想过,陛下拨了这些护城军与禁军来,却是京城最是薄弱之时么?”
“愿闻其详。”蒋岑伸长腿,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好比是与他说,开始你的表演吧,看你蹦跶到何时。何守兴分明瞧出,却也不以为意,只诚恳道:“此前殿下来信,何某便晓得不好。如今再见你等过来,才晓得如今京中怕是已经大乱。”
“我们何家世代守着北疆,只这几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在京中,不得照顾,全凭庶弟照顾左右。不想,近来父亲的书信我再也接不到,便就是来送信的,也是庶弟的手下。”何守兴垂了头,“这最后一次,我倒是接到了父亲的信,只是那信中隐晦,似是仓促写就。”
“后来我求太子派人去帮忙查探,才知晓如今我何家的军旗,已经是庶弟接掌。”说着何守兴抬起眼来,复又看住面前人,“此乃家丑,却牵涉国事。家父被控制,北疆军与金胡已有勾,结,如此一来,大兴的北门便就是对金胡肆意敞开。”
听到此处,蒋岑的眉尖微微一挑,便听他继续道:“蒋公子带了这么些人来,正好是金胡入关的大好时候。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令尊如今正在西边,不接朝信,不得换防回营吧?”
“如此你我再耽搁下去——蒋公子,十万火急啊。”
几乎是话音方落,外头一声炸雷般,整个大地都震了一震。
与此同时,有将士奔入:“蒋大人!山崩了!”
蒋岑目光一凝,转向何守兴:“何公子,我俩好运气啊。”
此言一出,何守兴突觉不对,面前人前时随意,后来到底是听下去了,他尚且以为能试上一试,不想变数却是在瞬息间,再回头,此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抽了剑出来。
何守兴下意识一挡,却已经被他压身而下。
蒋岑:“可惜了,你我的缘分,早便就尽了。何将军。”
这一声何将军,唤得很是凌厉。不待何守兴再思考,齐树已经将人制下,便就是齐树何时进来的,他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