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我妈气哼哼的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递给我爸看,“你看看这活做的!”
我爸手底下翻看做活,嘴里边道,“这都是棒槌干的活,有手艺的人不听话,听话的人没手艺,棒槌听话便宜,手艺人不听话贵,老板们不都用便宜人嘛。我们厂子里那帮不会干活的棒槌们,跟野驴似的,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机器本来能用五年的,到他们手里只能用三年,只会傻干活,不会使巧劲,把技术好的人挤兑的都下岗了,劣币驱除良币,干活时候那个卖力!老板都可爱看员工卖力干活了,越压榨员工,看着员工越痛苦,觉着花这个工钱值,我们厂子里那帮头儿还得批评业务好的,说人家怎么比你干的多呢,比你卖力呢?结果就是没多少能通过验收的,企业全让他们给干黄了。不论是合资企业还是国产的质量差,源头不都是领导、用人和工资这个问题嘛。这当初都怎么验收的,就这还好意思卖钱呢?!”
我思考了下,语声轻浅接了句,“领导都是只会管理,不懂业务的,俗称的外行管内行。”
我爸想了想,顺嘴说了句,“对,所以导致底下我们这些业务好的人都不服管。”
我脑中思考着接着说下去,“明明不懂业务,人再唯我独尊些,在关键时刻,再不听从业务能力好的下属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最后企业都黄了,我们厂子把这帮听话安分的棒槌全留下了,单位那些领导们都不用业务好的,因为不听话,不懂得什么叫养人才,只会眼前我给你多少工资,你得给我越多的产出越好,到最后用一帮棒槌干活,质量能好得了嘛,干活确实多确实卖力,但质量没一件好的。医院都是业务好的拔尖的才能当院长,我们厂子上去的那些领导都是业务差的或者只会管理的,你比他本事大,他不用你,怕你把他给顶替了。”
寂静了几秒钟。
我妈打破平静,好奇地问,“你们厂子里,干活不行的那些人,能通得过验收吗?”
“他们干活都不走脑子,没有脑子,只会傻干,净出废活。往大厂交活,质量都通不过,都不会看图纸,先干两个拿去问验收的行不行,行了,然后再照着去干活,都不知道自己干的合格不合格,他们干的活全都应付差事,勉强通过,凑合用。我要是班组长,让这种棒槌,连工资都拿不上。”
我妈笑笑。
我在一旁低沉地搭腔,“现在的工作人员的特点,都是半吊子,对很多事都不清楚不了解,一问三不知,不就是企业和政府对个人的保障不够嘛,生老病死都让你没有安全感,知情努力也不会加薪和好的保障系统,索性就这样了,到点下班回家了,管它合格不合格呢,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反正干得好坏都是那些工资。老板把员工当牲口使唤,只给员工温饱的工资,员工怨气都很大,也就给你干温饱的活。就好比服务行业,看一个场所的服务态度好不好,你就知道这个企业给员工的工资是多是少了,老板就给个饿不死的工资,长时间再遇上些奇葩且思想巨婴的顾客,态度能好得了吗?归根结底,问题出在老板身上。”
“恩,对。”我爸附和。
我:“人为什么坐上那个位子,最终都变成了一种人呢?当个小老板就成了资本家压榨算计员工的嘴脸?就不能时常反省反省自己吗?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爸一脸认真地对着我,“不可能的,长久的在某种职业规则下,导致都变成了一种人,人要是都能反省自己,就没有那么多丑恶的嘴脸了,除非有外界强势干预,没有外界的监督,都会肆无忌惮下去的。”
我妈插了句,“你是不知道碰上的那个男的,理直气壮的说拉锁跟扣子对不齐正常,真是见识了!”
我爸:“拿不是当理说。这都不是买卖人,过去的买卖人是让你不好意思不买东西。”
我思考一下,言语落寞,“古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虽然现在都出来工作,这辈子还是选错职业了,当初职业规划时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这个正常,但至少得知道自己不适合做什么吧。明明脾气不好且没耐心的人,居然从事服务行业,现在人从事的行业跟自己的性格优势都不适合,弄得各行各业乱七八糟的,服务态度服务态度不好,产品质量质量差,做不喜欢不适合的职业,在行业内也不会有什么成就,只会有挫败感。特别反感这类人吧,什么赚钱,就一窝蜂去从事什么行业,而不是自己适合什么职业就去做什么,极其反感跟风之人,别人干什么,他也跟在后面干什么,自己压根就不是这块料,非要祸害一个产业。自己明明适合唱歌,非要去演戏那插一杠子,对那种不论环境市场如何,始终坚守自我擅长喜欢的那种人,不随大流的人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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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将夜。
我妈照常从姥姥家回家,进门正换着衣服,跟我们絮叨起家事,“这俩舅舅没一个省心的。”
我爸坐在床尾处,回身疑惑地搭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妈和盘托出,“别提了,大舅今天领家来跟他相好的一女人,这女人听说也有家。大舅前脚刚走,后脚大舅妈就打电话来了,问大舅有没有带别的女人到家里来,看来这事她早知道了,说是不止这一个小三,还有个小四呢,这种事我能怎么办?只能装作不知情,最后特意嘱咐我看着点大舅,我也只能口头答应。你说李建军,也就会说几句好听的,没钱还有女人在后面跟着。你老舅是媳妇迷,见媳妇就走不动道,往钱坑里扔钱才有女人愿意跟,这俩舅舅互相匀匀好了。”
终日倚靠在床头休憩看书,我稍稍有点惊讶,却又面色沉静,听见也不应一声,我懒得搭话。
我爸反讽道,“挺好的。”
“怎么还挺好的呢?”我妈从对着我爸那,转到侧过脸对着我,“后来楼上邻居还跟我说呢,你那个大兄弟,跟媳妇脾气特别好,说你爱吃什么我给你买去,我脑子一想,这就不是他媳妇。跟女朋友说话那语气就是,哪撞着了,疼不疼啊,我看看,跟老婆说话那语气就是不耐烦,你自己怎么不注意点!结婚多年的夫妻不是这么说话的,只有谈恋爱时期才说话那么客气,脾气语气才会那么好。”
我慨叹,“唉,人生中最美好的事,就是被人追求的感觉,对方看你的那个不同于旁人的眼神,恋爱时期是最美好的,一结婚就没劲了,以后就是互相厌烦了。”
“以前怎么没察觉你大舅还有这毛病?以前是前妻脾气太厉害不敢,现在郊县的老婆对他太好,在家里家务活也不让他做,惯得他在外边花花草草不断,这还没钱呢,外边就小三小四不断,你大舅要是有钱了,非得跟那些富豪贪官似的,外面一大堆。大舅就是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你老舅是嘴笨,家里的家产他自己全偷摸敛走了,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从他嘴里说出话来,能把你气个半死,你老舅从来没给家里人买过什么,就会把啃老钱,双手捧着殷勤地给前妻和女朋友花了,给人家花了钱,人家女方可能都不待见你老舅。”
我爸起身进了厨房给我妈热晚饭,防止烟雾弥漫到屋内,我妈把卧室门关上,换好睡衣坐在床边。
我低语探讨起来,“说明人都喜欢听奉承恭维的假话,尤其女人,有些人说出的话,你明知是在恭维你,但的确就是心里高兴。嫁给表演型人格,能说会道的人,你觉得靠谱吗?最吸引女人的就是甜言蜜语,但这样的人不可靠啊,很容易出轨,其实笨嘴拙舌,不会浪漫的人出轨率低,可惜女人都不太喜欢这种。大舅女人缘太好,就会绮语,太了解女人喜欢听什么了。”
“你说你大舅妈嫁给你大舅图什么呢?年轻时候倒是又高又白,跟这第二任大舅妈在一块时已经谢顶了,就图城里人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他工作的工厂效益也不好,不指望你大舅妈养活就不错了。又穷又花心还懒,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像你大舅这样的出轨就出轨吧,非得领家里来,你大舅还说了,想让俩人见见面,哎呦,还嫌家里不够热闹呢。咱不是有个远房亲戚,他老婆去国外打工了,他又找了个小三,丫头,记住了,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人到中年,看着眼前的人都厌倦疲惫了。”我妈有所悟,说话时尽可能避讳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