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明烛眼里瞧见的,也是如此。
甚至那位毕师能够看见的其实也不过只是巨婴身上冒了点黑气。
可宁绥不一样。
宁绥看见的是浓厚的黑气与怨煞交织在一起。
温柔的纠缠着对方,形成了一个有点大的小孩模样。
就……
就像是那时他在潭州梨花院里瞧见的周鹤。
只是周鹤的黑气与怨煞比这可要恐怖多了。
宁绥垂眸。
明烛的话、如今的情形,这些都叫他不得不多想。
也叫他心头的疑惑更甚。
明明先前还因为明烛的话明白了点什么,可这时候再看,他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理解。
这是魅,周鹤为何会和魅一样?
他正想着,就听那巨婴奶声奶气的开口了:“你真的会替我们所有人超度么?”
周鹤点头:“是。你要是还有别的愿望也可以提一提。”
他顿了顿:“但我不一定能做到。”
巨婴沉默了许久:“我们是还想杀了所有的玄师的。”
明明是极其稚嫩的童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的狠劲与恨意,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扭曲。
宁绥便是被这点声音打断了思绪,抬眸看向空中飘浮着的黑气与怨煞。
周鹤并没有着急回答,因为他知道巨婴还有后话:“可若是你能替我们所有人,包括那些我们已经找不到了的哥哥姐姐们超度的话,放你们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
他看向宁绥和毕师:“你若是敢骗我们,我们不会放过他们的。毕竟他们已经吸食了我们体内的东西,大不了我们与你们同归于尽。能杀两个是两个!”
周鹤扬眉:“放心。”
他温声宽慰:“我可以拿任何人的命冒险,唯独不会拿他的做赌。”
他揉着宁绥的脑袋:“你们的确很聪明,也挑对了人。所以你们晓得是谁抽了你们的魂魄又做了些什么吗?”
巨婴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但他肯定是玄师。”
他话音落下时,无数各种各样的童音便从他的嘴里出来——
“是他骗镇长爷爷说继续祭祀我们的血可以保平安的!”
“是他骗我爹娘说只需我一滴血我这一生便可以平安顺遂的!”
“他是玄师!”
“他是大坏人!”
“玄师都是大坏人!”
“明烛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保护我们啊……”
“道长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救救我们啊?”
“好冷,好痛啊呜呜……”
在各种撕裂的声音中,宁绥同周鹤清楚的捕捉到了一句——
“从两百多年前开始,他就抽走了我们好多人的魂魄。”
宁绥的眼瞬间冷下来。
周鹤捻着手指重新算了一下,最终有了结果。
他抚着宁绥的头发安抚他,语气有些淡:“怪我吗?”
身后的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宁绥晓得:“你又不是神,怎可能事事都能算到。”
宁绥冷冷道:“再说你把我们和他的线全部断了也好。”
下次见到,他必定会让他的血洒满大地。
他必定会让他挫骨扬灰,让他的魂魄都不留一丝在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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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刻刀[VIP]
周鹤替他们念了归灵经。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吟唱着艰深晦涩的经文,古韵的曲调将他的声音浸染,比玄门的那几口古钟听着还要叫人舒适。
宁绥想看他的袖子飞舞,想看那只黑金色的仙鹤在飞中展翅,便松开了周鹤的衣袖。
然而还不等他的手垂下去,周鹤便一把牵住了他的手,将他的小手握在了手里。
宁绥怕自己再有动作会打断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动。
巨婴的愤怒在周鹤平缓的语调里渐渐消散。
周遭的幻境也跟着一点点消逝。
宁绥看着面前的黑气和怨煞化作黑烟零零星星的飘向空中,与云端乍现的一点初阳相称,觉着归灵经的确很好听。
他想他也可以学一下。
随着幻境被破除,宁绥的身形也开始拔高。
他倒不担心自己的法衣会不会承受不住,因为他相信周鹤万事都做的很全。
只是他和周鹤的手还牵着。
宁绥没挣,只是看着周鹤将原本握着他的手的姿势变成了五指扣紧他的指缝里头。
宁绥长回原本的身高后,两人宽大的袖袍落下来,恰好能遮住。
至少在别人眼里看着,他俩好像只是挨得有点近。
于是宁绥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由着周鹤去了。
他们从幻境里出来后,人便回到了石碑前头,陈寡还在他们这,但明烛和毕师已然不见人影。
想必不是在这里入的幻境。
而在石碑旁,还跪着两个高高瘦瘦的人。
宁绥的视线从他和周鹤连接的地方离开,落在他们身上。
就见这两位穿着白衣的男子冲周鹤磕头:“主人。”
想必这就是正牌的赤鬼二傀了。
周鹤挑眉:“几千年没见一见就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怎的?你俩这是要定婚拜高堂么?”
宁绥:“?”
被他调侃了句,这二傀也没有不好意思,在左侧的那个白衣男子抬起了身子,却还是低着头,只能叫人瞧见他眉心有一点朱砂:“我们没能保护好赤鬼镇的人,此乃我们的过错,还请主人降罪。”
右侧的那个男子眼尾有几道黑红色的花纹,瞧着诡谲而又妖冶:“是我们的失职,主人要杀要剐,我们悉听尊便。”
周鹤捻着手指:“原来我在你们眼里便一直都是如此不通情理?”
赤鬼二傀忙摇头,周鹤便又问道:“还是你们觉着你们斗得过邬篦?”
赤鬼二傀又继续摇头。
周鹤叹了口气:“那你们还跪着干嘛?真要我送你们入洞房?”
赤鬼二傀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站起来了。
他们站起来后,宁绥才瞧清他们长什么样。
这两傀其实长相十分相似,只是一个眉心带朱砂,一个眼尾带傀纹,这才好分辨。
注意到宁绥的视线,周鹤温声对他说:“眉心一点红的是赤,我刻了傀纹的是鬼。”
他顿了顿:“他俩既是兄弟,也是爱人。”
陈寡默默在后头吱声:“我先前就是瞧见他俩在搬运人。”
“因为他们昏迷了。”赤解释道:“我们虽极力阻止了,还是避免不了魅的扩散,许多人都入了魅。不过现如今魅已消散,想必他们不久后便会醒来了。”
鬼期待的看着周鹤:“主人你们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周鹤借了一下宁绥的提线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点在赤鬼两傀的眉间,替他们重新滋养:“邬篦已到玄隐那了,我们得赶路。”
他念了几句经文,赤鬼两傀原本有些僵硬的动作便瞬间又流畅了起来,人也没有先前那样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感觉了。
赤鬼两傀拱手谢过周鹤,周鹤摆了摆手:“什么时候决定了,便传信于我吧。”
他弯着眼抬起自己和宁绥交错的手:“你们的高堂齐了。”
赤鬼两傀便又跪下给宁绥磕了个头:“主子。”
宁绥面无表情的看着,没动也没吭声。
周鹤失笑:“起来吧,他脸皮薄,称呼可以不用改,但以后还是别动不动就行大礼了。”
他捻着手指:“看着我就怕。”
赤鬼两傀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周鹤又说:“没事我们便先走了。”
赤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问出声:“主人……我同鬼察觉到您这两百年间做了许多的傀,您可是有何计划?若是如此,我们……”
“无事。”周鹤打断他:“唔,那是我魔怔了。”
他随意道:“走了。”
赤鬼两傀便冲三人拱手。
三人重新上路,待得走了几里路后,周鹤便捻着手指停了下来:“陈寡,我先送你回京城罢。”
陈寡停住脚步:“啊?”
周鹤:“我同你宁哥要直径回无归山了,事情进展的有些快,我们再这么拖沓下去,结局可能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