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不过宁小朋友可别走丢了。”
宁小朋友矮他太多,要牵他的手,还得把自己的手给举高。
故而宁绥只看了眼,便揪住了他的衣袖:“走。”
周鹤顿了一下,捻着手指“唔”了一声,勉强点头同意了。
左右牵手的机会还有很多,拽袖子倒很少。
宁绥的小动作太少了。
“你姓宁?”那京城玄师狐疑的瞧着宁绥:“你身手也不错,本事也不差,你同皇室有什么关系?”
陈寡心中一紧,结果宁绥连个视线都没有给那京城玄师。
陈寡飞速的在脑海里组织了措辞:“姓宁怎么了?宁也是本朝大姓好吧?陛下又没规定只有皇室才可以信宁。”
京城玄师嘟囔了句:“那也太巧了点吧?”
又被陈寡一句顶了回来:“那我也算是京城玄门的弟子呢,我还没见过你。你要怀疑我宁哥?那我不也可以怀疑你?”
“你也是京城玄门的?”他仔仔细细打量陈寡:“……难怪我觉着你眼熟。昨儿黑灯瞎火的瞧不清楚,现在看看,你是不是陈家的后生?”
京城玄门分五个地方。
城中东南西北四处,还有一处便属于皇室。
平时这五处的弟子、玄师其实不大会碰上,不仅是因为离得远,还因为分工不太一样。
除了皇室集结了各处顶尖的玄师,其他四处便是按照四大来分的。
偃师在南,因为偃术起源于南方。第一个做出傀的也是偃术的祖先,那位失去了爱妻的木匠。
符师在北,因为符术起源于北方。第一个画出符文并将符文连串在一起的是一名道观的道士。
剑者在东,因为灵剑压邪祟起源于东方。第一个用剑引灵力斩妖邪的便是一位误打误撞的武者。
术士在西,因为阵法、八卦起源于西方。第一个起盘踩卦的是一位隐居西山醉心天象的老者。
按理说这玄师猜到了陈寡是陈家的,理应会尊敬些。
毕竟京城北玄门的负责人便是陈家家主。
然而在陈寡点头后,这玄师却是“啧”了一声,颇为不悦的瞧着陈寡:“现在这些个后生越来越没用了。”
陈寡:“?”
他承认自己没用,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你是哪家的?”
京城玄师哼了哼:“我?我可是毕家的。”
陈寡能听出他话里的炫耀之意,但是吧,他还真没听过这个毕家。
倒是周鹤,偏头瞧了一眼这位毕师。
宁绥注意到他的视线,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两人已经再往外走了,陈寡他们三也跟着起身在他们身后了。
但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东西横在他们五个人中间,反正周鹤和宁绥走在前头,中间空了一小段距离,后头才跟着陈寡他们三。
周鹤低头看宁绥,挑着眉玩笑了句:“可以啊,现在有正宫的意识了。”
他的手掌压上宁绥的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语气自然:“毕家是邬篦的家族,以前是姓邬的,衰败后便改了姓氏。说是不能拖累邬篦。”
他说这话没藏着掖着,后头的毕师自然也听见了。
旁人喊邬篦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祖师爷,脸皮厚点的,那便喊声师祖。
向周鹤这样直截了当的直呼祖师爷姓名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至于宁绥?
宁绥连他的名字都不想说出口。
所以毕师立马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你谁啊你你就这样喊祖师爷了?!”
周鹤没理会他,倒是宁绥忽地回头看了毕师一眼。
即便他现在缩了水,这一眼的威力还是巨大的。
毕师只觉自己天灵盖一凉,剩下的还未出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宁绥收回自己的视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周鹤当然晓得方才他做了什么,他低头去看宁绥的表情,果不其然的什么都没瞧见。
但就算如此,还是能让周鹤笑着揉他的脑袋。
小朋友对他的保护欲挺强的。
周鹤让他们前往的地方是赤鬼镇的镇民祭祀的地方。
那地方在镇子的中央,离神殿其实是有些距离的。
那毕师总觉得宁绥和周鹤这两个“后生”来历不凡,便想着搭几句话试探一下:“你们说当年无归道长为何不把祭祀和神殿设立在一块儿?非得这么远啊?”
无归道长本人头也没回,只慢悠悠的接了句:“傀毕竟是禁术之一,祭祀用的又是童子血,童子血对于邪物来说本就是极具有诱惑力的。”
周鹤说:“傀在四大还未形成时,还被世人视作邪物呢。总得提防着点。”
“你们学的不是偃术,不知晓也正常。”周鹤顿了顿:“宁宁就晓得,即便是京城的玄门,偃术都不教傀,始终把傀列为不得触碰的禁术。便是怕傀反噬偃师,也怕傀脱离掌控成了大患。”
这种有些年岁了的事,明烛便也有发言的权利了:“你们偃师的祖师不就是被自己的傀反噬了吗?当时满城的血那个流的呀,还是旁的玄师赶到才勉强控制住。”
偃术算是比较后来才融进玄师里头的。
最先的是术士,其次便是符师,偃师第三,剑者更往后走走。
明烛“啧啧”道:“你们玄师,就是惯会自讨苦吃。”
听到明烛这么说,这毕师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看向宁绥:“你知道?你也是京城玄门的人?”
陈寡眼皮子一跳,正想替宁绥圆,就见宁绥终于开了口:“不是。”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听得陈寡默默的缩回了自己的脑袋。
好家伙。
一个非上赶着认自己是京城玄门的。
一个作为太子爷不认自己是玄门的。
陈寡觉着他们三都不该在这。
毕师“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现如今天还早,赤鬼镇毕竟地方算是偏僻了,人的作息时间没有那么的统一。
这时候路上还没什么人。
他们一行到祭坛时,便瞧见青石堆砌的祭台上放着一只石杯。
陈寡挠了挠头:“这就是那个装血的杯子吗?我还以为会很奢侈呢。”
“你想什么呢?”明烛没好气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以为我后来为何不喝血了?我就是因为这杯子太丑。”
他俩在讨论杯子,毕师却是问周鹤:“你打算如何?”
周鹤没说话,脚底却是瞬间亮起了阴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阴阳与八卦便亮起、扩散、隐去。
若不是在场的要么是玄师要么是大妖,只怕还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时候,毕师才晓得了周鹤究竟有多厉害。
光是这一脚,他便望尘莫及。
厉害的术士,并非只会用八卦的乾天坤地、坎水离火、艮山兑泽、震雷巽风,还会衍生结合。
而到周鹤这种级别真正调动引用的,那便是天地灵脉。
他一个念头,魅就无处可藏,四处飘散的黑气直接被他聚在了一块儿,连同那些怨煞一起凝聚。
但对方明显也是有极高的神智的,察觉到周鹤的意图后,那魅竟然想强行撕裂自己离去。
宁绥抬了抬手,正要替周鹤掠阵,用自己的提线与灵力强迫它们融合,周鹤便抬手覆上了他的脑袋:“无事。”
他语气轻松,好似把整个幻境的黑气汇聚在一起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瞧着面前疯狂转动、挣扎的怨煞和黑气,漫不经心道:“你们拉玄师进来,不就是想要一个解脱么?这世上还会超度的玄师可没几个了,你们若是就此放弃,那便只能囚此一生。”
周鹤说:“我还会在外头设个阵,将你们这儿藏起来,叫旁人再也无法踏足。”
他话一出口,这些怨煞与黑气便不再挣扎,乖乖的任由周鹤操作,将其凝聚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
宁绥开了灵眼,故而瞧不见,但陈寡却是能看见:“噫?是个小孩?”
宁绥一顿。
他扭头看了陈寡一眼。
陈寡被他看得心头一凉,只觉他宁哥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冷,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陈寡没有说错。
在他眼里,他看到的的确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
不过这小孩像是巨婴,看着年纪小,个头比宁绥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