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寡:“……”
好的又是一盆冷水。
连着两盆冷水当头浇下,陈寡也终于清醒了点,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哥,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身上会出现龙吟?要是叫人知晓,我岂不是……?”
他有点慌:“那我们陈家会不会被人诟病,会不会被人诬陷?甚至很有可能会有人说陈家私藏妖物……”
陈寡越说越慌乱,到最后还泪汪汪的补了句:“哥!我以后就只能跟你们俩混了!宁哥,鹤哥,你们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儿子了!”
宁绥冷漠的看着他。
周鹤觉得好笑:“你爹晓得你就这样把自己开除家谱,晓得你直接在外捡了两个爹吗?”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再问了句:“再说你要跟谁姓?”
这种决定谁是爹谁是妈的问题真的很好,直接叫陈寡从悲痛和恐惧中走出来,他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下,还没回答,宁绥就先打断了他俩:“黑蛟。”
他思来想去,他死前知道的大妖里面,便只有极北之地的那只黑蛟在“据说”中快要化龙了。
周鹤本没有想要说太多,但无奈宁绥的脑袋转的太快,即便有陈寡和他的打岔,还是不影响他的思考。
他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你体内的许是他的逆鳞,你若是想要拔除,可以前去极北找他。就算同他没关系,你也可以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周鹤意味深长的暗示了句:“现如今可以化龙的妖物里头,就属他能够称王了。再说宁朝开国皇帝登基那日天际翻涌的也是黑龙,指不定同这黑蛟有什么干系。”
陈寡没接收到,但宁绥却是看了他一眼。
恰好和周鹤的视线对上,宁绥又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寡有些沮丧:“我不一定能去极北之地。”
“我同你一起。”宁绥说:“我要去一趟。”
去找那只黑蛟算账。
宁绥的视线落在周鹤的袖子上,他晓得那底下的手腕骨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而在他死前是没有的,死后陈寡也说了,民间传言周鹤同黑蛟大战,真的有没有打,宁绥不知道,但肯定是周鹤去了极北之地才会有这样的传言。
再者他也想知道周鹤是怎么死的。
周鹤扬了下眉,看着陈寡冲宁绥露出的感动的神色,捻着手正想要说什么,宁绥又问了句:“疼么?”
陈寡愣了愣,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疼。”
他傻笑:“许是因为现在身体变成木头做的了,所以感觉不到疼。再说宁哥你不也收了点力度吗?”
实际上是没这个力气用力甩陈寡的宁绥漠然点头。
周鹤在一旁心情复杂。
小朋友会关心人了,这是好事。
但小朋友会关心人了,身边的伙伴也会越来越多。
周鹤悠悠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般感慨吃味,一边却又温柔的瞧着宁绥。
说到底,他还是为宁绥而高兴的。
因龙吟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三人在这耽误了一会儿,便有镇民跑来查看。
为首的还是那个老人。
老人杵着木制的拐杖,颤巍巍的冲周鹤拱手:“道长。”
周鹤有些意外自己在这个幻境里头是存在的,于是便点了下头。
随后他又补了句:“方才我在修炼,劳你跑一趟了。”
其实这个解释真的很敷衍,任谁都会觉着虚假。
毕竟哪有人修炼发出龙吟的?
可老人却是期待的看着周鹤:“道长修得仙道了吗?”
他此话一出,宁绥顿时就看了过去。
周鹤微挑了下眉,似乎也有些意外:“唔……”
他含糊了一声,就听老人激动道:“若是道长修得仙道了,那我们便可以组织祭祀恭贺道长飞升成仙了。”
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了的老人眼里浮现了一抹狂热:“道长将会成为天下唯一的神明!”
这话宁绥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
无论是玄师,还是寻常人,始终将周鹤奉若神明。
但他也始终没有瞧见过周鹤的反应。
这一次亦是如此。
周鹤在听到这话时,微微动了动脚,将自己原本就是侧对着宁绥的身体扭转成背对着宁绥,掩住了自己寡淡的眉眼。
他的语气和往常并无差别:“唔,多谢。”
等送走了老人,三人回到神殿后,陈寡便自告奋勇的前去镇子里头打探一下现如今的情况。
神殿与镇子并不在一处,方才宁绥他们能碰见镇民,不过是因为今儿正好是上贡的日子。
虽说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两个不用吃喝的傀上贡。
宁绥同周鹤其实也不需要陈寡去打探什么,即便他们的确不知道这个魅是怎么形成的,但等他们有心思行动了的时候,一点信息就能够拼凑个大概。
可周鹤明白陈寡的想法,他不想做乐享其成毫无用处的拖油瓶,故而周鹤一点头,直接放陈寡走了。
再说周鹤自个儿也想同宁绥单独相处一会。
他有话要问宁绥。
等周鹤嘱托完陈寡回头去看宁绥时,就见宁绥坐在神台上,腿搭在边上,垂了下来。
因为神台做的有些高,他的双腿悬空挂着,一时间叫周鹤以为他们回到了无归山。
那时宁绥便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上或者巨石上,双腿悬空落下来,沉默着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周鹤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微微仰头瞧他:“消气了么?”
他语气带着笑和温和,不会让宁绥觉得他是在质问,事实就算是,宁绥也无所谓,因为宁绥下一句话便是:“我没杀他。”
周鹤一顿。
就见宁绥垂着眸,语气清冷:“我知道他对你还有用,所以我没杀他。”
“没关系。”周鹤揉着他的头:“你就算杀了他也无事,不影响什么的。”
宁绥却是没有说话了。
周鹤捻了捻手指,试探着问了句:“他毕竟是妖物,你为何要为了我去放他一条生路?我以为你清楚的。”
清楚他喜欢他,所以即便他杀了明烛他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清楚对于他来说,他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宁绥仍旧没开口,也没有半点动作。
他的确是想杀了明烛的。
不仅仅是因为骨子里对妖邪的憎恶与仇恨,更重要的是他……
他窥到了自己可悲的嫉妒与自卑。
而在他的提线落下时,在他的提线要扎进明烛的身体里时,宁绥又可笑的起了旁的念头。
明烛符合他对周鹤会喜欢的人的所有幻想。
会糯糯的喊哥哥,会撒娇,会抱怨,会向他示弱,甚至会主动去同他有接触。
他如果杀了明烛,周鹤还能找到这样的男子吗?
所以宁绥留手了。
但他没法告诉周鹤。
他这些心思他只能自己受着。
宁绥沉默的蜷曲了一下自己的手,正要抬手去拍开周鹤放在他头顶的手,却不想周鹤忽然捧住了他的脸。
宁绥一顿,下意识的抬起了眸子,不再看自己的胸膛。
这一抬眼,他就对上了周鹤无奈而又宠溺的视线:“宁宁,我以为你恢复记忆后会很明白了。”
他说:“我喜欢你。”
不同于之前的“哥哥”,也不同于那些调笑和暗示,这么直白而又简单的四个字如同雷击一般落在宁绥身上,直接叫宁绥僵在了原地,就连拂去周鹤的手的动作都忘记。
他本来有些紊乱的心跳,原本冷寂的头脑,在此刻全部化作了一团浆糊黏在他的身体里,将他的血液都变得黏稠起来,令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周鹤却还在道:“不是因为猎奇,若非要图个新鲜,我何不去找几只男狐妖呢?”
宁绥明明知道他的意思,这时候本能还是让他冷静的不过脑子回了句:“……那个明烛是狐妖。”
周鹤:“……”
他似乎是被宁绥气到了,时隔两百多年,他还是能被宁绥这认真又较真的性子给气到。
可他又觉得宁绥这样子过于可爱,总让他忍不住想要吻下去,于是他只能又好笑又无奈的问了句:“我和他有什么吗?”
他认真道:“你若是需要,我现在还可以操刀去将他的皮扒了送你。”
宁绥皱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