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8)

为什么?

他的角色,雷的角色,娃娃的角色,既然早已在他们还未出生之前就已安排好,为什么又要改变?

他长长吸一口气,悄悄走出。

温格等在门外。

“王.........”

“有事吗?”

“王如果真打算救法王,应该想想如何向亚瑟王复命?这样.......”

“这样明目张胆恐怕对我不利?”勒士达笑了:“弗兰伤得如何?”

“是皮外伤,只是被囚于黑暗中,精神受了压抑。”

若不是因为弗兰受伤,温格也不会这么对雷吧。

“温格。”

温格忽然跪倒:“王有何吩咐。”

“你还记得我们路经的图兰吗?”勒士达心中恻然,最了解他心意的温格已经由他的话语感到了不安。“我们说,如果不回吉陵,永远在那里纵马打猎也蛮不错。”

“是。”

“我想你带人整理出一块领地。”

“王想带法王..........”

“马可精于管理,弗兰的叔父正是图兰大公,你带上他们两个,这件事越快越好,明白吗?”

“是。”温格起身“我立刻起程。”

“温格。”

已转身待去的温格又回过身:“王?”

他只觉勒士达的神情有些怪异,奇怪看着他,半晌方说:“谢谢你。”

他这个异常温文的陛下啊,不由笑了,转身大步离去。

勒士达却静静看着他,怔了半晌,低头沿着石径小道走了。

一时只听哗啦啦的声音,树叶挣脱般争相坠将下来,果然已到了深秋。

谁在我身边,一直说,一直说。

低低的声音,在说什么?

为什么如此遥远?又如此漫无边际?

想一直这样默默无声哭泣。

“但如此自然的事,”那人温和说:“为何要哭泣?”

“一个生命的诞生就预示着另一生命的结束,像昼与夜相交替............”

“不想,让你消失..........”

“这世界会迎来自己的生命。”

“不想让你消失!”她的泪哗哗直流下去。

那人轻轻叹息,掩住她痛苦的脸:“忘了吧.........忘了,这一切。”

“不,不!”

“替我...........陪伴他...........”

她的泪如决堤之水喷涌而出。

永远...........

你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愿,永远也不会让它实现。

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只不过,只不过想在镜子里看看你...........

“你又在这儿,整天照着镜子,你是个自恋狂?”如阳光般刺目的狂嚣少年狂傲问。

镜前独坐的人儿渐渐模糊消失。

“你又想逃?”

“......光之子,别这样........”

少年一把揪住他。

“别碰他!”

镜子在说话?

长袍长发,沉静而且神秘。

只是影子?只是夜的倒影?为什么会有感情?在眼睛深处?

如此愤怒又如此恐惧。

“我不会伤害你。”少年惊奇伸手想碰触它。

“别碰我!”

镜子咯啦裂开。

“你总是伤害你身边的人,你总是伤害最爱你的人,你别碰任何人!”

“我杀了你!”镜子的裂片突然直立而起

“.......别这样......”夜吃力说。

“别这样,蕾。”有人痛苦地说。

她却只是摇头,哭了:“不能实现你的心愿了,不能替你陪伴他,因为,我也有自己的心愿啊,对不起,对不起..........”她随着镜子咯喳喳碎成粉末。

一只手忽然压在她的头顶,她醒过来。

雷!

雷..............

你醒了?

你的手.........

手上缠满绷带。

一定很疼.....在梦中流出的泪水,此刻方簇簇滚落下。

看着他,心脏也如同被填满一样。

你受了好重的伤,所以不要动啊,要好好静养。

恍如隔世一般,她此刻看着他,仿佛并不是只用一生来看他。

☆、第 11 章

傻瓜!

雷瞪着她:居然跑到火里来了,如果烧成灰我可救不了你!害得我都晕过去,第一次为着急而晕过去..........

她哈哈笑了。

还笑?丑死了!

当然丑,她掩住脸,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脸上是一块块的焦痕。

但...........

但从未这么欢喜过,笑吟吟从手指缝里看着他。

如果有颜色,如果可以有颜色的话,那她一定是粉红的。

是快乐极的,幸福极了,轻扬如吹雪般飘落的花色。

雷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奇怪吗?蕾已不再是木头人。”

勒士达不知何时走到门口。

站在门外的阳光中,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亚麻色,却比金色还更辉煌的头发上,为他渡上了一层光茫。

“哦?”

雷慢慢坐直身子,无形的气势自身形泻出。

就好象两个世界。

在室外,是一片阳光,阳光的最辉煌处是勒士达;在室内,一室昏暗,黑暗的最盛处是雷。

昼与夜的交汇,就在阳光投射进屋子将进未进的地方。

雷忽然缓缓回过头,问:“你已经不是娃娃了吗?”

他眼神深处,乌黑而沉静的深处,隐藏着他不欲人知,而娃娃却已感觉到的事。

她只觉心口剧痛。

造了我。

给予我生命。

就是为了不让我变成人?

为什么?!

她无声问他。

带着一抹血色的木头身体,能盼望的,所能盼望的.......却为何..........竟是你最最痛恨的事?

她仰头望着雷,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却更因为凝视而愈发黑沉的眼睛。

“我当然是娃娃。”

她轻轻说了,她自己也不信的话。

如此之轻,如此之柔。

如果太大力的话,会把心脏给震碎吧。

木头的心脏,木头的人!

勒士达忽然无由心酸,转头望向窗后一树火红的枫叶缓缓道:“蕾,去药房把雷的药拿来吧。”

她起身,躬身施礼,向雷,然后奔出了屋子。

一室的寂静,半晌勒士达慢慢道:“伤她已不是一次两次。”

“伤--”雷重复着,看着他,仿佛想看清他:“何为伤?难道变成人就不伤了吗?”

“她已经是人了!”

“如果她不承认,就不是。”

“何必欺瞒自己?”

“这是最其码的偶人规则,如何算欺瞒?”雷笑。

“所以就逼她自己放弃?你丝毫也不亚于亚瑟!”

雷大笑,如此温文高贵的勒士达居然在发怒了。

“但都已经没用了。你看不出?你感觉不到?”勒士达逼人眉睫的光茫,逼人眉睫的意态,“你所执著的一切,再坚持下去,也毫用处!”又岂是他一人就可以发出的?

雷淡淡的“娃娃没有告诉你吗?她和我有心理交流的能力。她所经历的事,就算你不让她说,我也知道。”他轻轻一笑:“但又如何呢?只是一只连身形也维持不了的鬼占据了你的身体,你难道以为我在等他?”他忽然掀开被子,用他那被洞穿的脚踏下地来:“那我这十三年岂不是白过了?十三年.......”他缓缓解下缠在手上的绷带,然后摊开手掌对向勒士达,掌心竟是完好的,一丝伤痕也无。

勒士达忽然打了个冷颤,听雷施施然道:“已足够我由人变成鬼。”

突听院外一阵嘈乱,蕾突然由门外冲进来,“快走!亚瑟王包围这里了。”

她如此说着,身后已有长矛刺到。

勒士达一伸手便把她拉向身后,左手只一牵,就借长矛之势,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墙内。

“谁敢在我的府坻动手?”

只听雷在身后轻轻笑道:“人都已经来了,又岂会不动手?”

从院外进来大批人马,一时间,只看到刀戟森森,非但把这个院落围住,而且整个府坻连鸟都飞不出。

“这才是亚瑟王做事的风格。”雷似赞叹又似在感慨。

却所有进来的人都刷地跪到在地:“请勒士达亲王随我们入宫。”

“你要去吗?”被鬼附身的人,被亚瑟尊为神一般的人,现在却如同犯人般对待着,现在就如犯人对待,如果知道了你是鬼,又如何?

“不要去!”蕾拉住他,急切手指紧紧扣在他手臂上:“他们在外面设置了大炮.............”

“会疼。”勒士达轻轻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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