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男艺人又来蹭热度宣传新餐厅了,最近扫黄打非生意不好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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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瞬时陷入沉寂。
时栎的声线本来就低沉又慵懒,似笑非笑的语调更加让人对这话里包含的实际情绪浮想联翩。
虽然在座的几个人最近都已经从热搜上数次见识过了奚顾人设的崩塌,但真正现场体验起来仍旧感受非凡。
片场怼演员,直播怼黑粉,今天终于亲眼见她怼到了公司。
钟颜低头看手机装作没听见,南裳的目光里带着费解来回在几个人脸上转,舒望神情未变,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兀自出神。
她想起昨天晚上她们的交谈。她说之前那件事情对她打击很大,车祸后她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了以前的自己,这么多年都因为艺人身份和这段感情压抑了自我,搞得自己非常抑郁痛苦,未来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在感情里,她都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重蹈覆辙。
舒望很意外她能突然想通,但依旧不能理解她这两个月以来简直判若两人的改变。
恋爱脑这种东西,舒望始终坚定认为是天生的,并且会随着恋爱的时长与另一半的段位成正相关改变。
奚顾跟她那位圈外男友青梅竹马,认识有十几年。她们出道后不久两个人就确立了关系,因为对方背景显赫公司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两人的热恋期正值组合的上升期。那时候奚顾的状态很好,俨然是恋爱中的元气少女,恋情隐藏得十分小心谨慎,也没有任何懈怠团队工作的行为。几个成员刚得知她恋爱时原本都有些微词,但一是奚顾自己责任心足够,仍旧以团队为重,二是这段恋情连公司都默许,大家也不好发表意见。
这件事情知道真实原委的人很少,因为对方的公司投资过奚顾拍的戏,坊间还曾传出过奚顾背靠大龄神秘已婚金主的传闻。她们私下里拿来调侃玩笑之余,还给她的男朋友改了称呼,「林金主」。
那位林金主舒望见过几次,都是在饭桌上。对方个子很高,相貌出众,外表温文儒雅,不管春夏秋冬永远穿深色正装打领带,话不多但非常绅士,每个人讲话他都认真聆听,每个细节他都会提前顾到。按理说跟这样一位男士共进晚餐应该十分舒适惬意,可每次面对他的时候,舒望都感到莫名的疏离和拘谨。
大抵人类的本质终究是社会性动物,动物之间交往讲究气场相合。只是无声相对而坐,有人会令人感到压迫,有人会让人莫名相厌,还有人会自带一种无形的距离感,虽然他并没有刻意表现出高人一等。
关于林金主的身份背景,奚顾始终不愿多谈,但从第一次跟他接触下来,舒望就隐隐为她觉得担心。
她去过奚顾家,也见过奚顾的父亲和其他家人,她想象不出这两个人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从小认识,更想象不出如果未来有天他们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这两种差距悬殊的家庭会面会是种什么样的场景。
她希望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杞人忧天,事实也是两个人的感情一路稳定,连组合都开始走下坡路,粉丝也渐渐反过来催婚,她以为这场长跑能坚持到今天是真的会有结果,直到那天奚顾突然来找她,说他们分手了,她想退出组合。
那之前她们的团队活动已经很少了,平时大家各自忙碌见面机会不多,公司已经两年没有给她们出过专辑,她们四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明年的十周年是争取团体专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却在这个时候说她想要退出组合。
舒望当时也正在为自己即将发布的个人新专辑焦虑烦躁,几方的压力积到一起,全部被她这一句话彻底引爆。当时她的火气根本压制不住,从组合出道自私恋爱数落到如今组合十周年面前的任性退团,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她从前都没觉得自己在意的问题,竟然不知不觉积攒了这么多。
奚顾那天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从始至终红着眼睛安静听她发火。最终两人不欢而散,三天后,舒望的新歌发表,当天娱乐版并列的新闻是,秦枳自杀,以及奚顾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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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舒望出来打了个圆场,钟颜跟南裳带着摄像机跟何序去了,她们俩留下来吃的食堂,饭后舒望提出送她回家。
时栎上车后报了个酒店的地址,舒望有点惊异:“你最近都住酒店?”
时栎没打算跟她细说:“方便。”
两人沉默了半路,舒望迟疑着开口:“你跟何序,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啊。”时栎看着窗外夜色下的车河,声调漫不经心。
“感觉你好像对他有点敌意。”
时栎垂眸抠了抠指甲上翘起来的珍珠:“他人品差。”
舒望缄默着思虑半晌,还是没忍住追问:“他做什么了?”
时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兜里适时响起的手机意外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看着屏幕上亮起来的熟悉名字,一侧唇角缓缓挑了起来,扭头跟车里的人说:“今晚我不用住酒店了,送我回家吧。”
舒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时栎接起电话,做个了让她在前面调头的手势,同时迅速拿捏出个高傲冷淡的腔调来:“喂?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这次依旧没有求人的自觉,态度跟往常一样一板一眼公事公办:“我们再谈一下上次你说的事。”
“上次什么事?”
“……”对方安静数秒,沉声道,“上次你说——”
时栎声调坦然地打断他:“同居吗?”
电话另一侧陷入了长久的死寂,手机这一侧的人被惊吓得手臂一抖。
时栎歪着头,细长的手指缓缓绕着发尾,想象到周队长这一刻看不惯她又不得不忍耐她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想谈你就过来找我呀。”
“……”
“那天晚上你不是来过我家嘛。”
“…………”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
可能是为了避免听她讲出更多的虎狼之词,周队长这回没有再做无谓的扭捏,当机立断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见。”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时栎握着手机嗤笑了声,抬起头,正对上舒望的视线。
半分钟的红灯前,车里四目相对。一个复杂、探究并匪夷所思,一个做作、含笑而不失婊气。
气氛凝固了大概有十来秒,时栎掩着嘴优雅轻咳一声,敛起眼底的笑意,眉目间换上一副楚楚动人的惆怅。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快方式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舒望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踩了脚油门,隔了许久,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句:“我是个无神论者。”
时栎抬眼看向她。
“但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好像换了个灵魂。”
第35章 叁拾伍
樾汇公寓, 三栋,1203。
时栎挎着一只黑色Kelly昂首阔步迈出了电梯。走廊光线昏暗,尽头的窗户有月光稀疏透进来, 她晃着钥匙走到房门前也没瞟见个鬼影,疑惑着插进钥匙推开了门, 正要反手关上时, 身后突然有道强大的力量推着门抵进来, 生生把她推出了半米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踉跄中时栎迅速抓起了鞋架上的玻璃花瓶并用余光扫描着紧急按钮的位置同时后退着转回了身,直到周队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清晰映入眼底, 她吊到嗓子眼的心脏才陡然归回了原位。
时栎一手紧握着花瓶, 一手撑着墙心有余悸地站稳,眼前的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神态自若地问了句:“怎么了你?”
时栎胸腔里面剧烈地跳着, 一侧唇角缓缓绷了起来。
她觉得他肯定是在报复。
“你迟到七分钟。”周觐川若无其事擦着她的肩走了进来,“我刚在楼梯间。”
他站在客厅前停顿了一瞬, 随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房间正中的茶几上积攒了一层薄灰, 杯子里有干涸的茶水印,房间里一派凌乱, 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相差无几。看来房子的主人确实是有段时间没有回来生活过了。
时栎暗暗平稳好心跳,关门扔下包走了过来。
“距离周队长上一次坚定地拒绝我已经过去了二十九个小时,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点。”时栎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摆好姿势垂眸伸出手指点了点手腕上的表, 盈盈微笑道, “虽然昨天你离开的背影很决绝,但今天想通得还是很彻底嘛——怎么,案件又出现新难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