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放手对于他来说,也不可能。他做不到,除非是死。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却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忽然想起十几岁的时候,他攒了很久的早餐钱送了她第一支口红,她接过去的时候特别开心,放学之后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涂上,害羞问他:「好看吗?」
当时他也是像今天这样细细端详着她的脸,有点懊恼自己颜色选得不对:「还是本来的颜色更好看。」
她弯起眼睛望着他笑,把那支口红装进书包的暗格里,拿了张纸巾出来:「你挑的颜色也好看呀。不过不能让我爸看到,我先擦了,以后再涂。」
她对着小镜子细细擦着,嘴唇从不符年纪的玫瑰红又变回了原本少女的淡粉色。他举着镜子,望着她莫名有些怔神,直到她轻轻拍他手臂一下:「好了,我们走吧。」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她的笑靥。他鬼使神差般倾身吻了过去,只碰了一下便匆匆离开,装作无事发生地别开脸挠了挠头:「走吧。」
月光下,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记忆里的那张脸现在还在他眼前,更成熟了,也更精致了,只是再也寻不出一丝对他的笑意。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时栎冷淡回道:“因为你。”
“不是,是因为你。因为你背叛我。”
面前的人突然不顾她的抗拒和挣扎俯身抱住了她,宽阔身躯将她抵在椅子上,痴迷一般碎碎吻着她的发间和脖子。
时栎讨厌他身上传来的酒气,用力推着他,但两人力量实在太过悬殊,只能任他欺压。
她心脏猛然提了起来,因为他这番强迫的举动,更因为耳边他突然变得无常又反复的话语。
“你不能离开我……我们当时说过的,一生一世,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错了,过去全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你背叛我是因为他……只要他死了就好了,一定是这样……”
“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死,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走了……”
时栎觉得他疯了。
她被压在椅子上动不了,身前的人按着她的腰像是要将她嵌进这椅子中一般,她挣不开,又无处躲,被逼得没有办法,仰在椅子上望着棚顶的水晶吊灯深吸了口气,声音冰冷地说了一句:“如果他死了我让你也死。”
埋在她颈间的人立时停了下来。
咫尺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沉重。封岭慢慢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匪夷所思到了极点:“为了他你让我死?”
说话间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时栎皱着眉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下一秒,他的手从她肩膀上滑到脖子,缓缓上了力道。
时栎感受到他用意,惊恐睁大了眼睛。
他却好像在这一瞬突然冷静下来,神色跟语调都恢复了平常那副阴冷,仿佛刚刚抱着她恳求的那个人是场幻象。
“为什么啊,奚奚?我们认识了二十年,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我要怎么做?你说,我全都答应你,我要怎么做?怎么做?!!”
他暴怒的吼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手下的人却只是挣扎掰着他的手,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没有收手的意思,眼里切齿的恨意可怖得瘆人。面前的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反抗的力道也越来越小,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他的理智已经全然被灭顶的愤怒占据,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她,他就再也不用去猜她的心意,再也不用做无谓的挽回,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
他着了魔一般地定定盯着眼前的人,手指再一次收紧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手背上插着一只小刀,刀身没进去一半,血沿着手腕潺潺流着,露出来的刀身是支钢笔的形状。
他低头怔怔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椅子上的人用尽全力猛推了他一把。他不防,摔到地上,那一瞬他眼前晕得厉害,还没来得及忍住那阵晕眩再抬起头,额角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伴着一声清脆的破裂音,有玻璃碎片擦着他的脸滑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兜头而下,恍惚中他分不清那是水还是血,只隐约记得她最后看向他的表情,冰冷憎恶。
瓶里的几只玫瑰被甩了出去,孤零零地散落在地板上,无声见证着这一场狼藉。
时栎穿着拖鞋跌跌撞撞跑出别墅,临出门前抓走了他的车钥匙。
已经是凌晨时间,夜半的温度堪比凛冬。她坐上车抖着手插进钥匙,还未等发动,后颈倏然一凉,一件坚硬的金属物体抵了上来。
时栎本能屏住呼吸,身体瞬间绷得僵直。
身后的声音从容命令:“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为什么这么长,因为我要保住90章完结的flag【躺平吸氧·jpg】
小剧场响应热心读者号召上了手铐,也有点长,放微博了,以及正文完结后小剧场还会持续。微博跟晋江同名(这个字-沇yan)同头像,感兴趣的宝宝来康康~~~
第88章 捌拾捌
初一, 雾重。
白色宾利车是天亮时被发现弃在城郊的乡道边上的。
车体完好无损,车内也无打斗痕迹,只有驾驶座跟扶手的夹缝里落下只小熊挂饰, 半个身体卡在里面,露出只圆圆的脑袋, 神色高傲又冷漠。
周觐川整夜没阖眼, 俯身见这一幕时眼前的光景猝然一暗, 抽了太多烟的喉咙瞬时难受得发干。
昨晚他一直追着定位的方向,却见对方的路线诡异,临近码头时突然折返下了国道, 他一路追过去最终到了一片不见人烟的荒地, 远处零散的星星点点像是村庄的灯火。他拿着手机照明下车,最终在一棵枯树下发现一只突兀的黑色皮箱,正弯身要拿起来时, 耳后突然袭来一阵凌厉的掌风,堪堪划破夜色。
他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反应险险偏头躲过, 疾速退了一步同时转过身来, 迎面又是气势汹涌的劈头而来,他借着月色才看清对方手里晃出寒光的刀刃, 瞳孔骤然紧缩,猛地伸手扼住对方腕骨, 刀尖已至眼前不及半寸的位置,他手背青筋暴起, 咔嚓一拧——
骨骼的脱裂声在沉沉夜幕里清晰响起。对方蓦然吸了口凉气, 下一瞬周觐川猛然踹出一脚,面前的人连退两步,比他还要壮出许多的身型极轻微地一晃, 随即迅速站稳,狰狞着脸色再次扑了上来。
黑暗中两人扭打在一起。对方的五官看不清晰,只依稀间听见他口中低骂出声,不是中文,像是泰语。他的格斗路数凶狠异常,像是职业保镖、杀手一类,周觐川招架着也觉勉强,并深知自己体力不占优势,再耗下去势必下风,伺机摸向腰后之际,对方的铁拳已贴着他的脸砸到树上,震得他耳边空空发响,他迅捷闪身,同时拔出枪来:
「砰」!
远处有车灯向着他们的方向驶近。对方肩部中了一枪,身型一顿,神情更加可怖,倏地扑上前来不要命一般劈手来夺他的枪。周觐川不知道车上来人的身份,不敢再贸然浪费子弹,只半秒思虑间躲闪不及,被对方掼到了另一颗树上,碗口粗的树杈咔一声生生撞断,他紧皱了下眉,对方的手已经掐向他的喉咙。
身后凌乱着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警察!!不许动!!」
「周队长!你没事吧?」
冰凉指尖已然触到他的脖颈,他突然反手抓住头顶一支旁岔树干凌空跃起双脚猛力前蹬——
后续是对方继续强烈反抗拒捕,被赶到的栩州同事击毙。他们扒开地上人的领口,他的左侧锁骨下有处花纹纹身,跟黄蟾后颈上的那个相同。
几个人上车。副驾座上的人回头愤愤道:「常队还在码头,那边现在全封锁了,这回黄蟾插翅也飞不出——欸?周队长,你受伤了?」
周觐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自己的右边手腕果然在流血,但他麻木着没有感觉,刚刚他撞上树的那一下比这要痛得多。
先前在医院里给周觐川放过水的那个文弱小警察在后座上仔细检查着那只黑色箱子,片刻后,抬起头推了下眼镜:「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