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球只是瞬息之间,沈肃就代大颂赢下了第一球。
“阿肃好棒!”
高台之上都是喝彩,其中顾想珑之声最欢喜。她抑制不住激动之心,在球进的那刻甚至蹦了起来。
场上的沈肃似乎心有灵犀也往过来,新婚夫妇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
“大颂得一筹——!!!”场下内监高唱,并于彩架上在大颂这方插上了一只红色小旗。
场上又开一球,顾想珑微微倾身,逐渐全身心都投入到这场马球会中。只见沈肃整场实力碾压蕃丽,他骑着宝马,□□西进,面对蕃丽马球队的围攻拦截,却如入无人之境,挥杖击球,次次入门!
最终,大颂以二十比八的绝对优势胜了蕃丽!
高台之上一片喝彩,宰相沈瑜更是起身恭贺明德帝:“恭喜陛下,秦王英武无敌,实乃我大颂之幸!”
“恭贺父皇。”太子也举杯道贺,借此遮掩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明德帝听着耳边的夸赞恭贺是满面春风,看着沈肃领队与蕃丽王子上台来,才收了一脸得色,拿出国君的威仪来说些场面话:“王子骑术精湛,座下宝骏更是灵活。”
蕃丽王子垂首以手附心,行了自己邦国礼仪,道:“回陛下,贵国王子赢了,我心服口服。”
明德帝大笑几声,说:“我这孙儿最爱骑射,在大颂也是首屈一指,你输于他,不丢人。”说着又瞧沈肃:“阿肃,正说你,你分心在瞧什么?”
沈肃看向的是右侧女眷,顾想珑冲他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冲宫女怀里倒去。
“来人啊!!秦王妃晕了!”
顾想珑事先预测过,正好是倒进红杏的怀里。她这一晕,听见周遭乱了片刻,徐琏沁出声主张要送她回去又张罗着请太医来。她闭着眼不动,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又换了,一闻这熟悉的冰凉薄荷气味,猜出来是沈肃接了红杏的班。
她放心由沈肃将自己抱回去,过了片刻,手腕上被人搭了一方锦帕。片刻之后,锦帕收走,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恭喜秦王殿下,王妃这是有孕了。”
这喜讯很快又传回了马球场上。
一时的纷乱并没有影响整场马球会,随之而来的喜讯更是喜上加喜。明德帝听得内监来报,喜不自禁连连拍着大腿,口中声声道:“好哇。”
朝臣、妃嫔都起身恭祝明德帝,面上看着都是欢喜非常,唯有太子,失手打翻了酒杯。
☆、第 59 章
顾想珑被诊出有孕,明德帝喜不自胜,马球会一结束便率着后宫妃嫔浩浩荡荡去端本宫看望自己未来的皇曾孙。他满腔欢喜无处抒发,反复交代贵妃要照看好端本宫这一胎——
“朕把朕的皇曾孙就交托给贵妃了。”
贵妃面上应和,回到延禧宫却忍不住嗤笑出声来,这怀的是个什么都还不晓得,陛下就一口一个“皇曾孙”叫起来了。
一直等在宫中的太子见状忍不住发问:“母妃,如何?可是秦王妃那胎怀相不好?”
贵妃面沉如水,反问:“陛下当众将秦王妃这胎的安危交托给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难辞其咎。太子想问什么?若是怀相好,你又当如何?”
“母妃,我并非这个意思……”
太子先是反驳,犹豫片刻又急道:“我知这件事难办,可母妃,我们不能让秦王妃生下子嗣。”
沈肃手握兵权,此前平叛已有人望,如今又在马球会上力压蕃丽,今日马球会大胜传扬出去,他的声望必将更上层楼。
他已经是比吴王更具威胁的存在了!
“母妃从前说沈肃活不过二十,可此前父皇命人为他重新诊脉,太医院诊断却是身体康健并无不妥!他马上就要至二十,母妃从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其实太子心中焦虑的,贵妃何尝不知。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和缓了面上的不愉,劝道:“太子!你是当朝太子,行过册封礼,祭过太庙,四海皆知。不要着急。”
说着,抬手示意翠姑姑去把人传上来。
太子拧眉看去,殿侧趋歩上前来一个绯袍年轻太医,走上前来就跪伏在殿中行了一个大礼:“臣年不移见过贵妃、太子。”
这张脸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只是因为十分恐惧,又跪伏在地砖上不住的颤抖,面容有些扭曲。太子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如此年轻的太医院左院判。
贵妃开口为他解惑:“这位年太医年少有为,宁嫔那胎就出自他的手,如今也是他诊出秦王妃的喜脉。”
太子注意到贵妃话中用词的特别之处,视线扫过,只见年太医跪在下面抖得越发厉害了。他皱着眉头问贵妃:“难道说宁嫔与这厮回秽乱宫闱、联手欺君?”
“臣也是受了宁嫔蛊惑,一时糊涂。求娘娘、殿下饶命。”年太医见丑事被道破,连连磕头。
太子见他认罪,一时吃惊,睁圆了双眼没有再开口。贵妃含笑等了等,才抬手叫年不移起来:“好了,怕什么。本宫既然说要保你全家性命,自然说话算数。起来说话吧,太子关心陛下身体,你同他讲讲。”
年太医撑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头冷汗,拱手道:“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回宫以来,宁嫔就胁迫我调制了威猛汤进贡给陛下,陛下饮了觉得甚好,如今夜夜都离不了……”
太子恍然大悟,怪到父皇泰山一行回宫后日日留恋毓秀宫,宫中还有传言是宁嫔舍生救主从此勾住了圣心,原来是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年太医继续回禀:“……这药极烈,陛下如今虽然面上不显,看着龙精虎猛,但实则体内已如白蚁侵蚀,溃败只在瞬间了——”
“大胆奸贼!竟敢谋害天子!”太子怒喝出声。
年太医啪地又跪了下去,汗出如浆却不敢求饶。
太子骂完这句,怒气冲出以后立刻冷静了下来,沉默地立在原地。想了想,才又开口问道:“母妃之前还提到秦王妃,可是她腹中胎儿也有蹊跷?”
贵妃笑着替年太医为他解答:“这都是宁嫔的手笔。秦王妃日日饮的山楂冰露里多加了鱼鱼草,饮用之人闻见蕃丽王子熏香中的肉豆蔻和麝香自然就会晕厥。年太医为她诊治,便可此解释为怀孕体弱。”
年太医窥着贵妃面色,斗胆开口接着解释:“宁嫔让我借着为秦王妃保胎,对其下毒,制造流产假相,再将此事嫁祸给贵妃娘娘。”
“这毒妇!”太子骂道。
贵妃笑道:“无妨,且让宁嫔行事,用她的手废了秦王妃,然后我再收拾她。”说着,她看向了儿子:“太子,如今你可安心了?秦王不会有子嗣,你父皇的身体也等不到秦王年满二十了。”
他沉默地立在原地,双手在身前交合着捏了又捏,终于下定决心,对上首的母妃道:“母妃,秦王是我心腹大患,现在不除,将来我坐上皇位也坐不安稳。既然要行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你要如何?”
太子狠声道:“若是沈肃疯癫之下杀死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陛下遭逢刺激,必然病势如山崩。届时,这大颂就是我们母子的囊中之物。”
这边延禧宫中母子密谋,端本宫中顾想珑也等着沈肃回来谋划大事。
沈肃先前被激动不已的明德帝拉去紫宸殿说话,结果一直到晌午也未回来。她等啊等,一直等到日沉月升,才听见陈小响通传殿下回宫。
顾想珑从床上跳下去,趿着鞋往外冲,门槛还没迈出去被沈肃抱了个满怀。
“你鞋子也不穿,慌什么!摔着怎么办!着凉怎么办!”沈肃一脸严肃地训人。
顾想珑难得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发憷,伸手把他皱起的眉头按平:“我等你等急了呀,怎么凶做什么?”
“不是凶你。”沈肃的语气和软下来,一路把她抱到床榻上去,然后对身后跟着的内监道:“烦请先生替我妻子诊脉。”
一直垂手跟在后头的内监抬起脸来,竟是个面容清癯、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
顾想珑猜想,这就是沈肃说得那位医术高明的军师章远先生。
只见章远上前来:“恕草民冒犯,请王妃伸手。”
顾想珑从善如流,伸手出去让他搭脉,瞬息之后,章远收手起身对沈肃拱手道:“王妃身体康健,脉相平和,并非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