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瞧瞧,这是会仙居田氏做的糕。”
顾想珑开了匣子一看,里面摆着四块绘着美人的糕点,四位美人香花云鬓栩栩如生,精致得足以挂在画上。
她见了糕,被勾起了好奇:“田氏寻到了?舞弊案可真相大白?”
沈肃在她身边坐下,言简意赅地大致说了一番昨夜情形:“……韩国公伏法,昨夜在狱中自尽了。至于牛御史和宋行源,政事堂议了罪,罢官并流放三千里。田氏念其出于胁迫,免其死罪,没入掖庭。”
“韩国公是如何取得试题,田氏又是如何将答卷夹带入糕点避开审查的?”她追问着百思不解的谜题。
“是政事堂服侍茶水的老内监为韩国公偷的,他是前朝旧人,宫破之时曾受到韩国公的照拂,所以为他偷题报答。”
“那田氏呢?”
沈肃笑着点了点面前的匣子,他就知道顾七会好奇:“你吃吃便晓得了。田氏将答卷做成了云片糕,又夹在方糕之中。”
“秒啊!”顾想珑以手锤掌,“这样一来,审查之人看方糕看不出端倪,作弊之人看过答卷就可将其吃了销毁罪证,若不是意外塌房,真是天衣无缝。田氏真是巧手。”
“你喜欢,以后便让她给你做糕。”沈肃面上笑意更甚,把匣子往她那边一推。
顾想珑看着他,收敛了一下吃瓜的兴奋,想起来正事,把匣子又推了回去:“殿下昨夜走得快,还未听我的答复。”
沈肃怕是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答复,听的这话眉梢一动,偏头盯住了她。
顾想珑吞了吞唾沫,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的勇气,闭着眼睛把心里话和盘托出:“殿下,我不愿嫁给你!殿下不是寻常人,也看出我的不同,不瞒殿下,我乃是方外之人意外魂入此体,知晓未来事态发展,若殿下不弃,我愿鞍前马后供殿下驱使。但请殿下不要向陛下请旨赐婚,我不愿嫁给殿下。”
沈肃听着,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原来她与自己不同,并非是重活一世,那她从未与太子有过牵连,从未做过太子妃也嫉妒的太子宠切,这样比自己从前预想的好上千万分。
他看着紧闭双眼的顾想珑,笑着回答她:“我不嫌弃你。”
顾想珑说了这一通,提着心半天听到这一句,终于松了一口气,睁眼看去就要道谢表忠心,却不想沈肃抱了双臂,一双眼看着猎物一般地看着自己,道:“我不要你做马前卒,我只想要你做我的王妃。”
什么叫做你的王妃!
她红着脸急了起来:“殿下为什么偏要娶我!”
沈肃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撑着石桌忽然靠近,将她整个虚拢在自己的怀抱之内:“顾七你心中清楚,不然哪里来的勇气和本王叫板,还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吗?”说着,他又俯低一分:“你脸红了。”
这肯定是气红的!
顾想珑想了半天,没有办法在这个思路上吵赢他,决定换一个策略,搬出了激将法:“殿下如此自信满满,笃定我一定要嫁给你,却还是要搬出陛下圣旨来。这就是威风八面无所不能的秦王殿下的手段么?”
她咬牙直面沈肃,见他果然动气,挑了一下眉梢。
于是继续道:“薛家郎君说要娶我,可是要凭借自己考取的功名上门求娶呢。”
只见沈肃的喉结动了一下,眼底风云涌动般蓄起怒气。他抽身起来,在石桌前转了两圈,伸手指着顾想珑:“顾七,你很好。就是要你自己亲口答应嫁给我不是?不用圣旨赐婚,你且等着瞧。”
他是真动了气,一是因为顾七说的话,二也是因为自己真被一个小娘子激起怒火而生气,总之是恼怒非常。说了那话还不够,又威胁道:“但你休想嫁给薛三或者其他人,不然我砍了他。”
说罢掀了桌上的糕点匣子就走了。
顾想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花荫深处,却还是看着那处,听见自己的心擂鼓一样地疯狂跳着。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看糕点撒了一桌:“真是可惜。”她捡起一块,将其小心掰开,露出了夹带在里面用芝麻汁写有文字的云片糕。
她把云片糕取出来一敲,笑了起来,原来上面写着的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家介绍,本文男主——沈·非常容易被顾七激将成功·肃。
☆、第 36 章
时值季春,御花园中花木扶疏。太子妃孟敏扶着婢女来散心。太子禁足在宫中,她本不该独自出宫,可今日她去书房送补汤的时候,意外见到太子捧着一方绣帕出神。
那方绣帕她不止见过一次,太子有次从宫外回来抱了一方宝匣,匣中放的就是这方绣帕。他将宝匣收在书房,每每心烦意乱之时就会翻出来。
孟敏有时候常想她该做个大度的女人,主动问清太子是谁家的小娘子,纳进宫里来便是。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若是太子真想早便与她开口,他不说,会不会是不忍心委屈意中人做妾。
今日她又见那方绣帕,第一次看清了帕上绣的并蒂莲,还有那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忽然什么也问不出口,甚至连东宫也待不下去,一路逃也似地来这御花园里,只盼能够忘掉刚刚见到的一切。
她一路奔到园中,被婢女扶去在花厅中坐下。来到厅中才发现此前原是有人,桌上还摆着绣筐金线,人却不知何处去。
“太子妃瞧,不知是谁在这绣佛经,绣得真好。”婢女将绣了一半的绣品捧到她眼前来。
孟敏一看如遭雷劈,将其扯了过一字一字一针一针看过去,这绣法分明与太子手中那方绣帕如出一辙。
那绣帕主人竟在宫中?!
孟敏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人纂着绣帕就站了起来,四下一望,徐家的三娘子正从花丛中走过来。
虽说有秦王出手相助,但徐琏贞还是决定绣佛经了,而且打算将七娘的也绣完,本来七娘就是因她被徐涟沁迁怒。所以七娘随秦王去别处后,她就命婢女去取了绣筐在花厅绣佛经。她打算先为七娘绣,只是绣了半篇实在眼涩,便去花间休息片刻,不想回来却偶遇太子妃。
孟敏见徐琏贞上前盈盈躬身行礼,一颗心悬着,把手中的半篇佛经递出去:“这可是三娘所绣?”
徐三娘子摇了摇头,道:“这是七娘的。”
孟敏眼前浮现出顾七娘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心直往下坠……难怪,难怪那日母妃要徐嫔把她许给自己家。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顾七。
“三娘!”
说曹操曹操到,顾想珑正好从□□中小鹿一样轻巧欢快地蹦过来。她揽住姐姐的手臂,才看到自己也在此处,脸上的轻松愉悦霎时就收了,无比恭敬地与自己行礼:“不知太子妃娘娘也在此处,请恕顾七无礼。”
孟敏沉默地看着,她对自己实在恭敬,太过恭敬了……反而令人怀疑,她是不是因为与殿下有了私情所以才对自己心存愧疚。
原来太子殿下心中深爱的人,母妃心中钟意的儿媳,是顾七么……
孟敏在袖中狠狠地掐着掌心,迫使自己挂起笑容来:“七娘免礼,我待你如亲妹,何必多礼。”
顾想珑在御花园与太子妃胆战心惊地聊了两盏茶才回去,她与徐琏贞回到漱玉殿时徐嫔还未回来,徐涟沁不知是不是因为佛经的事情生气,从偏殿摔了一套建盏出来。
恰逢太医院那位年轻的太医来请平安脉,建盏清脆地砸在他们中间,碎了一地尴尬。彼此点点头也就各分东西了。
太医入得偏殿,徐涟沁一见他又摔了一只茶盏,甩袖坐到床上去。太医跟进去温声相劝:“昭仪何必动怒,动了胎气不说,还伤身。”
徐涟沁别过脸去不看他,却开口骂他:“虚情假意!动了胎气不是正如你的意么?你还关心我的身体如何?”
“昭仪慎言……某这不是来给昭仪请平安脉了吗?”
徐涟沁猛地扭头,见他躬身在床边,年轻的脸刚好在阴影处。忍不住想起黄有德说的,秦王当着众人的面就把顾七牵走了。
都是一样的年纪,在家中也是姐妹相称的人,凭什么顾七能有情郎光明正大相伴,她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