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规戒律的至高无上,以及神魔两族多年积累的仇怨,哪怕九天他们愿意理解自己,初代元老们都不可能再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只是没想到后土多年不过问神界事务,明明管理幽都神狱,必然对自己对于敌酋动心了如指掌,却陡一露面就要拉自己回去,还说要求情。
“证据确凿?”后土竟是冷笑了一声:“我就问,什么时候动心后主动接受惩罚,可以作为证据了?就算是羲和、常羲,在族人只是动心,没有做不该做之事前,他们派座下神官前去,也只是警告和劝阻而已。”
后土的胸口剧烈起伏:“我族神官有权下杀手,早有明文规定,那是在族人和敌族合谋私奔,彻底违背了戒律,丢了神族颜面之后!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封印全部灵力,一点儿护身都不给留下,直接丢入轮回,一世世消磨魂魄直到魂飞魄散?甚至有可能在人间,直接被妖魔仙鬼各族设计磨灭?!”他几乎是气得要炸:“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嫌我族日子过得太·安生,要找点儿乐子吗?!”
飞蓬的神情微微一肃:“慎言!你是想跟我作伴去吗?”师父现在正在气头上,因为自己入了轮回,他正缺乏出气筒呢。
“呵呵。”后土难得一点儿余地都没留,语气满是怨怼:“神魔之井的阵法,是陛下自己解开的,他也好意思说,是你擅离职守给神界造成损失?”
可去他的吧!飞蓬和重楼溜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阵法摆在那里,那是谁也破不了,大家又不是瞎子!
飞蓬无奈的叹了口气:“夕瑶占卜到女娲娘娘有生机在于人间。所以,哪怕不是因为私情,我也是要入轮回的。神魔之井阵法解开,只是为了做个戏,好给六界一个我入轮回的理由。”
“是的,在你和他发生冲突前,陛下或许只打算让你轮回个两三世,直到找到女娲娘娘的生机所在。”后土冷冷接茬:“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现在是借题发挥,往死里罚你。”
不,师父还没那么狠心,他是希望我知难而退,因为轮回会让七情六欲淹没魂魄,每次回鬼界都会痛苦,需要调息。飞蓬回过神来,摇头轻叹了一声:“此事暂无回旋余地,因为我已经说了,不会为私情耽误正事,陛下也还是不同意。”
“只是一点点私心罢了。”后土合了合眼眸,有些艰涩的说道:“虽然我不赞成,但我觉得你没错。蓐收、羲和他们,想来也不会例外。”
飞蓬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这样的希望何等渺茫?蚩尤可是曾把神族逼到灭族边缘,而重楼是蚩尤的儿子。
“希望如此吧…”但最终飞蓬还是笑了,他笑着踏上轮回盘,目视着接下来一生被定好,目光移到轮回井入口。
神将低语道:“后土,转告大家,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请他们保重!我虽心慕重楼,却也不会低估了他的野心和实力。六界之内即使先天生灵战力受限,但重楼的军事能力摆在那里。陛下不出手不统兵,接下来的神魔大战你们得小心。”
后土的嘴角颤动了两下,眼睁睁看着飞蓬一步步走向轮回井,终究是无能挽回。
就在飞蓬纵身跳下的那一霎,急切的呼唤声响起:“飞蓬!”
“重楼?!”飞蓬猛然一惊,下意识就想转身。可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子推力,令他猝不及防的跌落了下去。与此同时,一碗汤兜头泼下来,却汇聚在一起,不偏不倚灌入飞蓬张着的口中。
汤正是孟婆汤,泼汤的人是酆都。他陡然出现在轮回井前,挡住了重楼,将空碗摔在一边,淡淡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来见飞蓬。”
适才那一瞬使出全力,但因对方占据主场优势而败北,重楼面色阴沉之极:“鬼帝这是何意?”
“女娲复活需要功德,可功德必须来自人魂主动奉献。”酆都实话实说:“神界上下没有谁比飞蓬更合适,只因他终究是先天生灵,哪怕被极度削弱魂魄,染上人族的气息,也比普通人魂多了神将所拥有的气运,关键时刻能逢凶化吉。”
酆都叹了口气:“这是大家唯一的希望,若你带走飞蓬,那除了伏羲,你还得应付神农,甚至是帝俊、昊天、烛龙和我。就算以六界之大、混沌之广,你们又能逃到哪去?”
虽然伏羲在发火前,并不想让飞蓬做出这个牺牲。但想要女娲复活的并不止他,他一个人扛不过所有人所施的压力。
“想复活人祖,起码得救世功德。这样的功德一旦融入魂魄,再想剥离就得重伤魂魄。试问飞蓬轮回多年遭受削弱,好不容易得了救世功德,又得剥离…”重楼眉宇间全是冰冷:“以鬼帝之意,飞蓬就活该为你们的错误搭上性命?”
魔尊声音轻柔,可语意中讥诮尽显:“顺从天道,难道不是三皇一起做出的决定?人祖的死,难道你们在三族大战中作壁上观,就对此毫无责任?”
“那你以为,为何我们平白有几十万年修为…”酆都眸中闪过一丝涩意,声音也变冷了:“却始终无法突破到三皇?”
重楼沉默了,悟了。半晌后,他涩声道:“你们心中有隙。”
“想让散去的魂魄重归,还是三皇境界的魂魄,伏羲一个人凑不齐所需之物。”酆都答非所问:“若非大家都心在混沌,你当自己和飞蓬这些年真能畅通无阻?只不过是比起所创造的族群,女娲更重要而已。所以,他们几个当舍也就舍了。”
旁听到偌大秘辛,后土连呼吸声都轻了。
但重楼只缓缓拧紧眉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柔声说道:“很好,非常好,尔等真是让本座侧目!可鬼帝陛下,敢问当年是谁给了共工机会,才导致五魔神、五魔兽被算计的?”
“据我所知,整个三族之战里,以先天生灵修为以大欺小的奇葩,就你一个人吧?”魔尊血眸里闪现惊人的杀意,缓步走上前去,声音如惊雷乍响:“当年你为收复冥族,插手三族之战,拦下照胆神剑,才导致共工算计成功,那今日你凭什么不自己也跳进去?!”
后土眼睁睁看着,堂堂鬼帝竟被魔尊几句话逼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重楼眸中讽刺之意更深。他声音越发缓和,但其中蕴含的森冷之意,人尽皆知:“今日之言,本座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厚报,告辞!”
先天生灵也有七情六欲,酆都昔日为了道途才插手大战,如今却借势诱导飞蓬成为牺牲者。这个仇,重楼记在心里。同时,酆都之言也解了他和飞蓬原本的困惑——
明明相隔五十万年岁月,为何自己和飞蓬能突飞猛进,但几位界主始终无法突破到三皇?大家可是都知晓,走入三皇境界有几条道途,有情、无情、绝情和忘情;再者,以一统各界的帝王道,虽无法达到三皇境界,却也有媲美三皇的战力。
而现在看来,是女娲之死让他们心中有愧。心灵圆满如一才能道途畅通,他们心灵出现罅隙,根基便已经有损,又何谈道途呢?!
话说回来,哪怕是天帝伏羲,也有迫于压力命自己徒儿成为牺牲者的一天。不过,这也证明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自己不用过于投鼠忌器。日后只要护住飞蓬的魂魄,等他将所得功德献出,必定会让伏羲、神农还有一众先天生灵全力以赴。
到时候,便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一统神魔两界,再压服各界得到名义,便有望以帝王道达到三皇级别战力。只有那样,自己才有对飞蓬诉说钟情的资格,因为他已有了在伏羲手里保飞蓬不受牵连的能力,也有了狠狠报复这群混账的实力。
重楼的眼中闪动森冷的光芒,冷笑一声心想,过去这些年,自己真是高估了这群先天生灵。他们虽几乎与天地同寿,但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和这芸芸众生一样,几位界主亦有畏有惧有私心,也有弱点,只是实力太强,往往没人敢去算计罢了。
今日之事,他记住了记牢了,日后再觅时机予以厚报!而现在最重要的,却是不知道转世到哪里去了的飞蓬。
为磨灭神族气息,越发靠近人魂,飞蓬的灵力必然已被封印。若在人间被异族发现,难免有人下手,自己可不指望伏羲他们相救。在他们几个老家伙看来,人间劫难必和人族有关,于飞蓬而言历险自然是攫取功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