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柳迎迎有异心的？”
“她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信任当然是有的，所以一开始才会被她欺瞒住。说到底也多亏了王恒，合同都归口在他们综办，他当然了若指掌，而且张云天仰仗他在综办做事便利，当然也都会对他毫无保留，更何况张云天怎么也想不到王恒会跟着我一个外人，暗自把枪口对着他，就算跟他再如何芥蒂，也理当不会帮一个外人。”
“不过柳迎迎是你带来的，能跟你义无反顾到这里来，我不懂为什么她还会那么做？”
江沛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情义是不变的？虽然我也很难相信她会这么对我，王恒提醒我那几个合同要重点关注时，我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问题应该不会是她柳迎迎。”
“你试探她了？”
“我只不过故意在她面前提到戴严嵩，她就慌了，扯出的谎简直配不上她以往的头脑。”
“她跟你那么多年，我实在想不明白，戴严嵩到底给了她什么，就这么轻易让她倒戈？”
“女人还能要什么？无非就是感情、真心之类的吧。”
他语气里的嘲讽，令素年觉得不舒服，好像在他看来感情和真心这种东西就该弃之如履。
“其实我跟你说我偶然发现账目上有问题的那天，你就已经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个大概吧，我当时不确定是不是她，但那些合同都是经她手办的。”
“所以你还故意接受柳迎迎拿给你的假合同？还让我不要声张，故意纵容财务部那个总账会计在账目上动手脚，你其实早就等着这天了吧？”
“没错，我将错就错，让他们以为我已经上钩了。”
“那你怎么知道柳迎迎会去实名举报你？那些照片她怎么会有？”
江沛没有回答，但素年已经猜到了。
“所以是你故意泄露照片的？”素年心中一凛。
“由她去举报才最有说服力，她是跟着我老下属了，我的私事经她手爆出才不是空穴来风，这是他们陷害我的一个契机，那我正好成全。”
素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可能他再也不是当初她的那个大男孩了，他的眼神中有肃杀的戾气，这让她陌生且害怕。
江沛见她低头不作声，才从身后抱住她：“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不要怪我好吗？”
他非常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不喜欢这样，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把自己的私生活用这种方式露于人前。
素年依然不说话，江沛把脸蹭到她的脸上：“怎么了啊，真的生气了？”
过了半天她才慢吞吞答了句：“没有。”
东旭内审小组前后持续工作了三天，合同和账目上一并查出了一些问题，总部高层会议对这件事开了好几场会议研究讨论，举报人柳迎迎主动交代了这些假合同，都是江沛为了完成业绩指标，暗地指示她做出来的，还有一些走账的合同，账目上的问题财务部的总账会计一开始什么都不愿承认，但最后架不住总部领导的讯问，还是承认了是受素年的强压不得不这么做，她说自己跟素年没有私交，也不懂领导们之间的事，只是部门老总要求她这么做，她也不敢不做，总部即刻就对她做出了严肃的处理，严重违反了财务人员的职业道德。
本来就快要尘埃落定的事，却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大逆转，江沛提交了一份报告到总部，前因后果写的明明白白，一并提交上去的还有几个有利的证据，包括和柳迎迎的录音，以及他发现合同有问题查证的过程，除此之外，还有财务部经理早已把发现的账目问题提报到了总部，提报用的是钉钉，皆有留痕和时间显示，顾予杭在最后一次针对此次事件的会议上才拿出来，董事们对他既然早就知道却始终缄口不言颇为不满，这不是把大家当猴耍，顾予杭看了眼急了眼的林桦，冷声说：“林董先不要跳脚，让我把话说完，之所以知道了却按下，就是因为我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财务部李经理跟我报告，说宁总发现账目有问题，并且让她留意情况，随时跟我汇报情况，我没有打草惊蛇，跟江总调查了一下，才发现了更大的问题，这是报告，各位都看一下吧。”
素年当然没有跟李经理说过什么，她的确谨慎，发现了做的很完美的账目问题，并在第一时间就跟江沛说了，江沛让她不让声张，她没想到的是李经理也是江沛的人，或者说是顾予杭的人。
顾予杭给的那份报告，矛头直指张云天、戴严嵩等人，张云天在地产集团这些年，很多业务交给一些价高但经验不足的下游企业，但这些企业的法人代表有的是他的亲戚，有的是朋友，据这些小公司的业务人员透露，地产集团的张总把业务给他们做，也是拿了很大的折扣，要不然则是单纯帮亲戚，报告后面附的都是这些常年接地产集团业务的公司资质和背景调查。当然还有地产集团招待费这几年也是高的很离谱，戴严嵩经常呼朋唤友到处吃喝玩乐，都是开□□走公帐报销，他的助理回家休产假了，新来的那个年轻小助理什么都不懂，把开具的□□和消费记录悉数上交了，数额巨大，令人咂舌。
所以总部很快暂停了江沛和素年的停职，又对张、戴二人进行了停职检查，派到地产集团的检查小组很快挖出了更多的内容，素年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王恒的不遗余力才是最关键的，这么多年他手里掌握的关于张云天的东西才是让总部毫不留情地做出处理的最重要原因。
第31章 时光终究会改变一个人
树倒猢狲散，张云天一倒台，戴严嵩即便只是降职处理，也不足为虑，那些被张云天刻薄过的人也都纷纷站了队伍，局势渐渐明朗，就连一向不把江沛放在眼里的陈肖在这个时候也收敛了很多。
素年拿文件去找江沛签字的时候，在他办公室门外听到了王恒跟他的对话，王恒出来时候看到她，略略点了个头就走了。
“没事吧？王恒手里有什么，竟然威胁你？”
“他担心我狡兔死走狗烹，来提点我一下而已，手里能有什么，他这个人谨慎且狡猾，做事又哪有不留痕呢，他无非就是抓住了一点痕迹。”
素年皱眉：“那你如果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又何必怕他，这样的人本来就用不得。”
江沛笑了：“你啊，就是太单纯，这世上想做成事的，又怎么可能件件都能拿到光下面照呢？只要不违背大原则，不违背伦理道德就是了。”
素年无法苟同，她认为真君子不做苟且事，又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呢？不能见光的不就是龌龊事么？她不知道江沛有没有龌龊事，或者有多少，她也不想知道。
江沛过去的那些事，她都不想知道，也希望永远不知道。
周末的时候她跟江沛在新开的一家法式西餐厅吃饭，素年一向比较喜欢法餐，江沛特意定了位子邀请她一起去。他本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但仍然努力了解她的喜好，也愿意做一些让她高兴的事。餐厅在街角的转弯处，江沛把车停在附近临街的收费停车位上，两人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法餐就是讲究情调和氛围，适合恋爱中的男女，即便素年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少女，但恋爱之中，也仍然是满怀期待。江沛虽然内敛，说不出什么感人情话，但看她的眼神亦如同一个深陷情网的羞涩少年。
两人在轻缓的音乐中，回忆了读书时代的种种，那时候学校宿舍的条件不好，每个学生都是用水瓶打水带回用，江沛每次都替她提满满两壶水，可她却总还是抱怨水不够用。她是江州本地人，周末本可以回家，享受一下家里舒适的环境，但为了多和他待在一起，不舍得回家，江沛心疼她，就给她又买了两个水瓶，分两趟替她灌满了拎回宿舍。她虽然是高干子弟，从小养尊处优，但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江沛突然庆幸，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开，她跟着自己过那么苦的日子，或许她甘之如饴，但让心爱的女人过的苦，从来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外面下起了毛毛雨，深秋时节最容易着凉，所以离开的时候他让素年在门口等，他冒雨去把车开进来。素年穿了一件风衣，夜晚竟觉得冷风刺骨，她不由裹紧了自己。柳迎迎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