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测量尺?司南星,你是取货单啊。”
在宜家家居的停车场,司南星和言半夏沉默着分工合作,将家具的材料搬到车尾箱,载回去公寓。
时间还早,公寓备有工具盒,言半夏干脆留下来组装家具,顺便打扫卫生,后面几天就每天搬一点行李过来就行。
“你待会儿晚饭怎么解决?”
言半夏握着门把,刚才她在宜家家居说的话太重了,现在有点不忍心再对司南星说什么狠话。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司南星挠挠后脑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挨着她公寓的门边看起来可委屈了,都不敢抬头。
言半夏是真的没办法对她狠下心来,当经常对自己龇牙咧嘴的狮子忽然乖得跟一只奶猫似的,她哪里舍得说出半句拒绝。
“去哪吃?”
司南星倏地抬头,眼睛里已经蓄了泪,皱着眉头又笑了起来的模样特别滑稽。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呢,我说错你了吗?”
她们刚才一起搬东西进来,还没来得及洗手,言半夏挤了一大坨酒精洗手液在手里搓,用还算干净的手背主动拍了拍司南星的胳膊,眉眼变得柔和,不再像之前在宜家家居那样绷着脸,冷言冷语地句句都怼司南星。
“是我不对,你没说错。”司南星没有酒精洗手液,只好歪着头,用侧脸蹭了蹭言半夏的手背。“你不冷着我,我就很开心了。六年前是我做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言半夏忍耐了好久,还是笑着缩手,又用酒精洗手液搓了搓手背,理智又冷静的眼神看向司南星。
“你是出国工作,而我是定居,你如果跟我在一起,你不回国了?你在国内的家人怎么办?我爸妈倒是在多次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失败经历里悟到我不想谈恋爱了,所以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一个月给一次家用,偶尔回家吃饭就行。可是你要怎么办?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你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能不能好好儿地想一想后果?”
狮子的霸道正在无言中死灰复燃。
司南星二话不说,直接拽过言半夏的手腕,拉她走到自己公寓门前。
“干嘛你。”
司南星继续沉默,握住言半夏右手的大拇指摁在门把上,直到提示音响起,录入指纹成功。
“我如果需要来你家谈工作的事情,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不需要录指纹,删掉吧。”言半夏恨了一眼司南星,警惕地后退,站在自己公寓门前,挡住门把。“你想都别想在我这儿录你的指纹。”
司南星并不在意能不能在她家录自己的指纹,毫不在乎地抄着手,讥笑着看她。
言半夏有点被司南星的讥笑激到,语气不好地说:“我认真的。”
“打电话?你有我手机号码?加你QQ和微信都不同意,能耐啊你,要不是今天我在你家门口堵你,我能和你一起去宜家家居?”
如果司南星不提微信,言半夏的好脾气还能装模作样地端着。
“我不用QQ所以早就清空了好友,谁都不加。”言半夏掏出手机,当着司南星的面,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请求。“加微信是吧?加了,你满意了吧?这次你打算加我好友多久删我,又是一周不到吗?我猜你这次还是不给我看朋友圈,也对,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哪配看到你那些甜甜蜜蜜秀恩爱的朋友圈。”
司南星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被言半夏一个暂停的手势阻止了。
“你再说话,我待会儿连晚饭都不想跟你吃。”言半夏点开和顾梓的微信记录,递给司南星看。“顾梓初中撩你,你无动于衷,我出国不久,你就跟她在一起。还有,高中同学不可能不认识顾梓,所以我大一那年回去听到的你在街上跟一个女生搂在一起,是你的另一个女朋友对吧?”
司南星无言地接过手机,脸都白了,铁证如山,她怎么解释都是错的。不管是尖酸刻薄的顾梓,还是指顾从容的言半夏,都让她无从反驳。
“你谈了两个女朋友,可能还不止两个,呵,但你还好意思因为我谈了男朋友所以跟我断联。”言半夏凑过去,用力地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正好戳在顾梓的头像上。“如果是顾梓要你跟我断联,而你还听话地照做了,那晚饭可以不吃了。”
司南星捏着手机,依旧静默。
“我都不知道顾梓为什么会找到我的微信,我明明设置了不能通过QQ搜索我的微信。”
[木辛]:你为什么还加着南星的QQ和微信?而且你为什么还叫Summer?你要不要脸啊你。
[Summer]:我叫言半夏,夏天的夏,所以我微信名叫Summer碍着你什么了?
[木辛]:当然碍着我啊,我看着恶心啊。你瞧瞧你还叫Summer,南星还叫Star,南星在微信的签名还是“星星坠落在夏天的怀抱里”,凭什么啊,你都出国读书快一个月了。
[Summer]:你要是好奇你去问她。
[木辛]:我当然可以去问南星啊,我现在是她的女朋友,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微信的啊,当然是南星主动给我的,她说怕我吃醋,所以让我问清楚你这个前——女友。哎哟,其实都过了这么久了,我都快要忘记你是谁了,就是南星疼我啦,真是的。
顾梓的耀武扬威还能撑住,最痛的是言半夏后来发微信给司南星却收到系统说不是好友。
“你的微信不是我给顾梓的,但删你好友、改微信名和签名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司南星苦笑,说,“我那时候就想着你谈了男朋友了,出国不到一年就谈了,那我到底算是什么,我生气啊,气你这么无情无义的,所以就删了。”
言半夏不屑地哼笑,拿回自己的手机,用极轻极轻的语气说话,好似怕惊扰了什么。
“我三月底出国,十一月初谈的男朋友,你问我,你到底算是什么。那你呢,你和顾梓在四月中就在一起了,顾梓还特地来给我宣示主权,那我问你,我到底算是什么。”
言半夏使劲地摔上自己公寓的大门。
司南星掏出手机,想把微信黑名单里的顾梓拉出来,问清楚,到底是谁把言半夏的微信给她。
但是,司南星想了好久,觉得还是算了吧,就像她只跟顾梓闹着玩儿似的只谈了一个星期的恋爱,都过去了,既然言半夏已经误会了她,她再怎么解释,听起来都像是在为自己狡辩。
第13章
还在冬令时的纽约很快就天黑了,天际线像是打翻了橘色和黛色的颜料,模糊地渲染着。霓虹灯接连亮了起来,原本只有黑色剪影的高楼大厦顷刻被点点暖光装饰起来,由红、蓝、白三色点缀的帝国大厦伫立在一片错落有致的明亮里。
纽约是座不夜城,在那璀璨的夜景里,每一个跳动的光点、每一道夺目的光痕都像是无穷无尽的鲜活生命在奋力移动着,拼命生存着。
言半夏打扫好卫生,洗了手,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坐下,她双手抱着蜷起来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窗外不远处的川流不息像是夜空里的星光忽明忽暗,又似乎是在困境中挣扎呼吸的节奏。
言半夏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来纽约时,忘了是谁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这个人送来纽约,因为纽约有最奢靡的享受,可是,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这个人送来纽约,因为纽约还有最冷漠的人情世故。
纽约人多,车多,唯独人情味不多。
在一个忙碌的大城市里生活、学习、工作,言半夏很早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让别人看低自己,她憋着一口气,就这么拗下去,她可能做不到最好,但她从来也不会是最差。
一直住在半地下室的灵魂突然觉醒了,切身体会到原来楼顶的空气比半地下室的要好很多,无法再自欺欺人,终于可以从深陷的泥沼中拔出腿来,虽然身上还带着很容易让人有刻板印象的、脏兮兮的污泥浊水,不过好歹是逃离那感到窒息的无底洞了。
言半夏终于有能力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言半夏拿手机对着楼下的夜景拍了一张图,调色之后发到朋友圈,什么配文都没有,仅仅是黑夜与光亮的明显对比足以阐述她对新生活的追逐与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