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胆小,起初不敢合作,然唐将军觉此举可行,势均力敌,总比仰人鼻息的好。即便李齐取道任一国家,有一可靠暗哨,也来得及合力反扑。在唐将军的主张下探亲使团出发梵璃,据此唐暮提前埋伏到尚国境内。
“如今他们只有一成兵力在城内,不如两家都撤一部分精兵先去捣了李齐的老窝?”
夏侯君安道:“不妥。其一,鸢城地形复杂,我们都不熟悉,易守难攻;其二,城中除了一成兵力,皆是老弱妇孺,勉力攻下又有何意义。损失惨重不说,很有可能会被李齐的精锐部队反扑。他们熟悉地面布局,用我们一半甚至更少的兵力就可以将我们围困在城内。李齐此人铁血残暴,是不会顾惜城中百姓的。剩余的兵力若因此奋力反抗,你我两国决计讨不到太多好处。”
赢了便罢,输了,那就是灭国不成反被灭了。
唐暮笑眯眯的围着夏侯君安转了个圈儿:“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夏侯君安微微一怔,问:“你饿不饿?”
“饿啊,又饿又冷,你看我的手,进你这帐篷小半天了都还没缓过来。”
唐暮伸出一双冻得红彤彤的手,夏侯君安很自然的接过。
“想吃什么?”
弄得唐暮有些不好意思,慌乱间瞥到他的胸口:“你的伤,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不碍事的。”
“不碍事儿,你还真是能抗,我那一刀可不浅,我都怕你抗不过去。”去往尚国后和父亲的通信中还特意通过父亲打听他的伤势。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排出了很多毒素。”
“是太医这么说的?”还有这种说法,唐暮第一次听说。
夏侯君安摇头:“我自己说的。”
唐暮□□脸:“你这什么冷笑话,比外边儿的天气还冷。”
“并没有,你分析下,带着毒素的血流出去了,可不就是连带着排出很多不干净的东西了。”
唐暮哎呀一声:“我不跟你这人说,要不然再来十个火炉子都挡不住的冷。”
这边夏侯君安刚安排好人送吃的来,唐暮就要走。
“还是先不吃了,我先把消息给我爹带回去。”
“一线之隔,不急在这一时。”
倒也是,李齐此人刚愎自用,说一不二,他说今日不攻便不会突然袭击。
“坐下来,有些细节想和你商量下,稍后你一并带回给令尊。”
“不必商量,到时候你们都听我的信号。信号响起,你们一起进攻便好。”
“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有什么多高明的地方。李齐的军队驻扎在山崖下,起初我想的是,炸开山顶,山顶石块下落的地方刚好对准山下的军队。后来发现此法虽可行,但消耗巨大,且很容易被山下的人察觉。如若不然,三军一山之隔,李齐就算再蠢也不会想不到同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们。”
“所以……”
“打仗讲究的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说明,打仗对粮草的供需极其重要。你说,要是李齐的军队连粮食都没有了,他们能撑多久?”
“恐怕到那时我们两军的粮食也所剩无几吧。”
唐暮抱胸:“所以,我们要炸粮仓。”
炸粮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要怎么运进去?想要避开李齐军队的耳目将□□埋进去,颇费周章。
唐暮胸有成竹的摇摇头:“山人自有妙计。”
“可有脱险之策?”
“什么?”唐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炸完粮仓,你能否平安脱险。”
唐暮很认真的思考了下,李齐此人悍勇,警惕性强,御下极严。出来的时候他就费了好大功夫。炸了粮仓之后军队中肯定会进行一番盘查,能不能脱险还真不好说。
“嗯……应该可以。”
应该?夏侯君安明显不悦。
“打仗有牺牲再正常不过了,能活谁想死啊。放心吧,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的。”
伙房送来一大碗蛋炒饭。
“军队伙食不比王府,你先将就吃一点。等打完仗我再给你补上。”
“你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我又不是三岁。从小跟我爹上过好多次战场,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份。蛋炒饭吗,也不算很差了。”
夏侯君安浅笑。
“对了,我看你脸色好像还不错。得知你是阵前大将军的时候我还在想,你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呢。”
“胡太医有随军,我身体相较之前也好了很多,并无大碍。”
“有大碍就晚了。你老子也真够狠心的,派谁来不好,偏要派你来。”嫌儿子命长啊。怕夏侯君安心中不痛快,后半句他没好意思说。
夏侯君安轻咳一声:“就当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好了。”
唐暮嘴巴里包的满满的,含糊不清道:“你一不会武功,二没有作战经验,你父皇有没有派个身手好的保护你?”
“凌先锋算不算?”
唐暮咽下嘴里的饭:“要真打起来,杀敌还来不及呢,没有专门的人保护你,谁想得起来顾着你呀。想的起来也未必抽的出手,这种事儿吗,还是要专人专职的好。”
“依你的意思是?”
唐暮冲他挑眉:“或者你雇我,我保护你。这价钱吗,看在你让我白吃白喝大半年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
“多少?”
“不多不多,再给我根野山参。”
野山参得来不易,价格不菲,即便是他们将军府也不能常有。他上次带回来的,唐白吃了气色好转,他想再得一根,巩固疗效。野山参对皇家来说,应当不算稀罕物。
“不要钱了?”他记得唐暮在府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存钱。
“千金难买心头好嘛!”话说的漂亮,实际上是现在不需要凑盘缠逃跑了。
“好。”
夏侯君安答得爽快,倒叫唐暮不好意思起来。
“前提是你得平安回来,否则是不作数的。”
“好说好说,这不是只是假设一下不好的可能性吗!万一李齐那家伙被炸了粮仓狗急跳墙,我可不得多打算打算。”
临走前,夏侯君安将玉佩递给唐暮。
“怎么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你先留着吧,如若再遇到今日的状况,还可一用。”
唐暮接过,仍悬挂于腰带之上。
三十一
“你还知道回来!”
唐暮一进唐将军的大帐,一摞兵书迎面飞来。唐暮灵活闪避,嘴上叼了一本,嬉皮笑脸的凑上前。
唐将军眉目清朗,镌刻着几分俊逸。一身铁叶铠甲,腰系兽面束带,更显得他身形凛然。
唐暮替嫁的事儿他是过了将近半年才知道。要不是唐夫人三番五次偷偷出去给唐白送东西,他一介武夫,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好在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没有铸成大错。
唐暮回来后,他本想让儿子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几日,谁成想这小子又溜了。
“都是你娘惯得你!”
唐将军自认为,儿子就该严加管教。终年在外,只要捞到空就对儿子实行军事化管理。唐暮还没有红缨枪高,就跟着他去战场上打了几番滚。
“瞧您这话说的,我也没拖过您的后腿呀。”
眼瞅着老父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赶忙加了一句:“这大概是人常说的,虎父无犬子了!”
“轻狂!”
“啊爹啊,这词儿可不对,我可又给您带了个好消息回来了。”
唐暮刚说完和夏侯君安商议的结果,唐将军道:“不妥,再回去太危险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爹,我又不傻。要是我回去发现他们已经戒严了,我当然不会再进去。我既然能这么打算就证明我肯定有办法进去。”
李齐的军队是钢筋铸就的铁桶,从外部攻破困难重重,且未必奏效。只有从内部着手方能有一线生机。唐将军思忖半晌,还是同意了。
“爹给你派个帮手。”
“不用,人多目标大,反而不容易得手。您就放心吧,等着我的好消息。”
唐暮掀开帘子就走,唐将军跟出去站在大帐门口看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风雪中那个曾经一摇三晃的小身影重叠在眼前人的身上。雪深及他的小腿肚,他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的。
唐将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留他吃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汤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