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番外(68)

闻陶又问:“那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梁枢想了想,回答:“今后不会了。”

闻陶点头,“左尹确实说他要一起来夔州找你,却不肯告诉我什么事,我没搭理他。”

左尹此人的才能智谋确实不一般,奈何有那样古怪的脾气品性,是以经过了这三年,闻陶依旧不待见他。依左尹的脾性,即使闻陶不肯带他一起上路,也必定会想方设法赶来夔州城。闻陶不清楚所谓“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既然梁枢说没有影响,也就随他去了。至于左尹要如何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闻陶半点儿不在意。

左尹来的却比预料中快许多。

当天傍晚,李伯应声打开宅门,便见一个身形魁梧、满脸髯须的高大男子。

“劳驾问一句,这里可是梁枢梁大人的府邸?”男子看着粗犷,态度倒很客气,“我是西南镇守闻将军的部下,有事求见。”

李伯探头,见男子身后还有一人,白面黑衣、神情冷漠。

李伯说道:“容我先去通禀,尊驾姓名是?”

“李旋。”

原来这高大男子正是赢山上的那位二当家李旋。当年一众山匪被擒入狱,报刑部定罪量刑,李旋被判充军戍边,之后西夷挑起战火,他所在的行伍编入闻陶麾下。李旋生的魁梧,上了战场便只管听令往前冲杀,又是最重情义的性子,在军中渐渐明白事理,反省曾经的匪寇行径,只觉惭愧,更拼命抗敌,所立军功已足以偿还罪过。此次主动护送左尹来夔州,一则毕竟共事相处多年,他念着同袍弟兄的情义,二则报答左尹肯照料他那只当宝贝养着的白毛竹鼠。

李伯通禀后得了准许,将两人领进宅院。左尹问明梁枢正在书房,直奔而去。

书房内,梁枢与闻陶并肩站在一处,低头研究窗台边摆着的那盆莲瓣兰。梁枢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闻陶朗声大笑起来。

待看到左尹跨进房门,闻陶瞬间敛了笑意。

“梁大人,按你我当年的约定,现下该给我答案了。”左尹紧盯着梁枢,一贯阴郁淡漠的眼神里竟带着些许紧张。

“当然。”梁枢点了点头,上前给左尹递了一盏茶,“坐下说。”

左尹转而看向闻陶,“还请闻将军回避。”

闻陶当即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让我回避。”

左尹抿唇,语气十分不耐,“此事与将军无关。”

闻陶还要回嘴,便被梁枢打断。

梁枢说道:“其君,帮我为那盆莲瓣兰修剪枝叶吧,剪子放在西边那间耳房。”

再如何与左尹不对付,梁枢的话总还是要听的。闻陶警告似的抬手指了指左尹,随即搬起花盆走出去,把房门阖上了。

左尹收回视线,沉声问道:“先生究竟被葬在何处?”

“据我所知,先帝陵寝并不在皇陵,而是独自葬入洛水以南的乙方山。工部遵照先帝遗旨,在先帝陵寝旁的山间幽静处修筑供人居住的院舍,不久又奉命临时改为了一座道观。观中供奉的是文曲星君,并无道士留驻,配有专人每日负责洒扫守卫,只许民众在山脚下进香朝拜,至今如故。能够让先帝和今上这般费心安排,是为了何人,想必你也猜得到。”梁枢已将所知的如实相告。

左尹垂着眼,神色颇为复杂。帝陵位置隐秘,守卫森严,他也曾有过此种猜测,只是要获取确切消息实在不易,况且左尹心里不愿相信,先生安葬之处会与那个人如此相近。

“帝陵内外皆有禁军把守,你要入山祭奠,除了得陛下亲自准许之外,别无他法。”梁枢取出一份密封卷宗,放到左尹手边,“这里面有我写的保举文书,你收好。且安心在这儿住几日,待宣旨钦差返程时,你可以与钦差一同进京面圣。之后如何,就全在于你自己了。”

左尹定定地看着那份卷宗,片刻后站起身,向梁枢拱手长揖,“多谢。”

梁枢还了礼,“亦多谢你践行诺言,助他从战场平安归来。”

左尹接过卷宗,勾唇笑道:“任谁也看得出来,在你面前,闻将军简直像换了一副心性。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乐得成人之美。”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砰砰的叩门声,接着是闻陶的声音,“我不晓得该去掉哪些枝叶,怕给剪坏了。引之,你得教我。”

梁枢笑得无奈又包容,打开门便见闻陶一手抱着花盆,另一手拿着剪子,一脸懊恼。

左尹绕过闻陶走出去,“我回厢房,不打扰二位了。”

“你还要住这儿?”闻陶眉头皱的更紧了。

“是我让他住的。”梁枢拍了拍闻陶的胳膊,“我倒想问,你与他有什么恩怨,值得你这样置气。”

“没什么,看他不惯罢了。”

梁枢失笑,“今后就算想见他也未必能见到了。”

闻陶把花盆放回窗台,疑惑道:“他又惹了什么麻烦,要被问罪?”

“左尹身负经世治国之才,自然是要登朝入仕。”

“他那样倨傲古怪的脾性,怎么甘愿为人臣属、真心效忠。”闻陶仍是不相信。

“他已想明白了,否则也不会收下保举文书。”

闻陶想到他手里拿着的卷宗,“你为他写的?”

梁枢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在夔州任上,做的最后一桩事了。其实卷宗里除了保举文书,还有一封呈给陛下的请调奏表。”

“你要走?”闻陶急忙追问,“去哪儿,回京?”

“调入西南镇守,补军师一职。”梁枢看着闻陶,眼中尽是温软笑意,“闻将军,今后要长相守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要把左尹的故事写完,所以,下章完结,真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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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青山(下篇)

一个月后的清晨,左尹随钦差抵达京城,那份卷宗先被呈送进去,待他终于通过重重城门宫禁,天已大亮。途经中殿正门时,意外见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左兄,”闻灼主动问候道,“许久不见了。”

左尹颔首,“闻公子,别来无恙。”

为左尹带路的内侍亦躬身向闻灼行礼。

闻灼见那内侍是在两仪殿御前做事的,便知左尹将要去面圣,想来仍是为着那桩旧事、那位故人。

此时宫道那边忽然出现一个垂髫稚子,穿一件绯罗对襟短衫、外罩红纱衣,裹得严实,身旁跟着数名内侍。

那稚子年幼,行动却极敏捷,他小跑着直奔向闻灼,脆生生的童音欢快地喊着:“舅舅!”

“琮儿,慢点跑。”闻灼迎了几步,蹲下来让他扑进怀里,“在住处等舅舅过去就是,怎的又跑出来,外头风大,仔细吹伤了。”

“我好久没见到舅舅了。”赵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闻灼身后,视线扫了一圈,只见到左尹这个不认识的生人,他探手抱住闻灼的脖颈,有些失望地问,“严叔叔没有来么?”

闻灼笑道:“琮儿也想念你严叔叔了?”

说来也怪,严恪那般难得的耐心好性,平日最招小辈喜欢,唯独赵琮,每每见了严恪固然是尊敬礼貌,却从不多亲近。

赵琮小声地说道:“严叔叔不来,舅舅很快就会回去找他……”

“这次不会,舅舅陪你一整日。”闻灼抱起自家外甥,转头对左尹道,“左兄,我先走,得空再叙。”

钟鼓声从远处渐次传来,朝会即将结束。左尹跟随那内侍快步行进,被领进了侧殿一处宽敞的屋室内,打量四周陈设,应是书房。又等了一会儿,着龙纹衮服、戴垂旒冠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皇帝下朝回来了。

“朕昨夜里最后批的那六本折子,拿到前头去,让太傅先看。立即把御史台正副职都叫回来。”皇帝一边吩咐着,一边走到屏风后。

几名内侍领了吩咐分头办事,另有人奉上热水巾帕,近前服侍更衣。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皇帝身量颀长,屏风只到他肩颈位置,垂旒冠冕被取下后,恰能看清皇帝的面貌。而左尹对待上位者向来是不拘尊卑礼法,坦然直视着眼前这位九五至尊。

这也并非左尹初次见到他。彼时左尹与先生相伴于梓州宅院,每隔一年半载,先帝赵洵便会借巡视吏治的机会到访,那年来的却是个眉目与先帝五分相似的青年,见了先生张口便喊“师父”——正因为这个称呼,左尹印象格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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