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的朱顶雀和一截鹿角,恰恰与这故事相契合,所指向的只能是南都城外林苑的鹿见台。赵巽既感叹于残党那帮人的谨慎小心,又对他们的多疑多事很是厌烦,一会儿是识途带路的老马,一会儿又是藏有深意的鹿角、朱顶雀,费了这不少的功夫,才弄清真正的会面地点。
几名护卫先行探路,赵巽同闻灼回到车里,那棕色大马却撂蹄子不肯继续走,拿果子喂它吃了,这才听话地跑动起来。
“真有你的。”赵巽笑着撞了下闻灼的胳膊,“话说回来,这事儿你怎知道地如此清楚?”
“听陛下讲的。”闻灼扭头瞥一眼赵巽,不出意料地见他脸上没了笑意、目光沉沉,闻灼无奈地摇摇头,“你生气了。”
赵巽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气的,只不过又是一桩皇兄愿意告诉你,却不会告诉我的事。”
“你我年纪尚小的时候,陛下常把这些旧闻秘辛作睡前故事讲与我们听,显然你对此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或许是因着每次故事未讲完,你就已经酣然入梦了。”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赵巽面色涨红,咬着牙道:“那会儿才几岁,哪能记得这么清楚。”
闻灼不客气地弯唇笑了起来,故意调侃:“那会儿我们都是十岁,若非要分出个早晚来,你还比我年长月余,怎的我就能记住。”
“……”赵巽抿嘴,面无表情地称赞,“是了,你多厉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玩笑,倒也不觉行路枯燥。
待马车开始不断拐弯转向,便是已进入了山道,所幸此地曾是皇家林苑,道路并不很颠簸。探路的几人只在山头附近稍作察看,未免扰乱赵巽的计划,他们并未再靠近,而是迅速折返到山下路口,将周遭情形向赵巽和闻灼禀告后,便与其他随行护卫会合。
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鹿见台下。山头因着修建有望台,四周更加平整空旷,日光笼罩了这座几丈高的望台,多年荒废,朱红漆柱已斑驳褪色,黑琉璃瓦盖上也蔓草丛杂,漆柱后正中是一间屋室,门窗紧闭。稍远处林木错落,群鸟在树冠间翻飞鸣叫,赵巽打开笼子,那只朱顶雀立即飞了出来,匆匆加入到它们中。
众护卫一拨人在明,走在赵巽与闻灼前后,另一拨则散布于暗中各处。沿着旁侧长长的阶梯登上望台,走在前面的护卫忽然停步,打了个手势,提醒他们屋内有动静。
闻灼轻轻吸气,用嘴型无声地道:“血腥味。”《$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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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赵巽神色一凛,拉住闻灼的胳膊把他护在身后,接着略抬下巴朝屋门点了点。
前面的护卫会意地抽出刀剑,猛地抬脚踹上去。
门应声而开,日光斜照进来,能看见些许被激起的细微尘屑在空中游曳,放眼扫过去,室内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歪倒在地,心口处洇出大片殷红的血迹,显然已经死了。
还活着的那三人之中,有一对是身形容貌全然相同的双生子,尚年轻,肉乎乎的圆脸,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模样,安静地站在死尸边,用布帕擦拭着手中带倒刺的短匕。另一人则更年长、更清瘦,穿着件立领窄袖的藏蓝劲装,背对屋门负手而立。
门被踹开后,蓝衣人回过头,有些惊讶地道:“倒比我预料中来的更快。”
赵巽示意护卫把手上的刀剑收回去,又上前几步站在门前,把那只桃形笼子抛过去,“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恰巧撞见此等场面。”
说话间,双生子已经抬起地上那具死尸,稳步走了出去。
“无需在意,纠缠不休的小尾巴而已,已然解决了不是么。在下卢歧,初次与王爷见面,深觉荣幸。”卢歧看向站在后面带着半张面具的闻灼,奇怪发问,“这位又是?”
“百里先生,是我的相师。”赵巽答地坦然。
“唔,若王爷笃信此道,我可引荐天元道士的亲传弟子给王爷,那是真正有几分相术在身上的……”
言下之意便是这位“百里先生”不可信。
“不必,百里先生很好。”
“能得王爷如此倚重信赖,百里先生想来是有什么出众之处。”卢歧探究地仔细打量着闻灼。
赵巽偏头挡住这人的视线,沉声道:“本王大费周章寻到此地,可不是来闲谈的,阁下何不说些更紧要的事。”
“王爷想知道什么?”
“你们在书信中提及的互助互利,不该当面给本王详细解释解释么。”
“是了,你是为此事而来的。”卢歧轻笑,“王爷从前可曾来过南都?”
赵巽摇头,“不曾来过。”
“有关城北半山行宫的秘密,也未曾听说过么?”
“什么秘密,你究竟想说什么?”
“半山内里,行宫地底,有一座高祖留下的石库,存放有无数价值连城的珍宝。”
“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荒谬传言,”赵巽不耐烦地皱眉,“南都行宫建成至今已有一甲子的年数,若真有宝库存在,行宫何至于荒废如斯,被遗忘的彻底。”
“只有鲜为人所知的才能算作秘密,更何况当年正是高祖授意把石库永远封存在山内地底,抹去有关它的任何蛛丝马迹。宝库的秘密的确被隐藏的很好,搜寻和挖掘耗时多年,找到的也仅是一堵门。”
“行宫地底的库门,你亲眼见过了?”
“岂止见过。”
赵巽又向卢歧走近几步,“既然真有宝库存在,你把这秘密告诉我,目的何在?”
“自然是为了互利互助。库门厚比城墙,是钻不穿敲不动的精钢所制,若用□□则会引致山崩土掩,彻底毁了整座宝库。要取出里面的奇珍异宝,除了解开库门上的机关暗锁,别无他法。”
“你们费了数年功夫都解不开,可以想见有多困难,我也未必有办法。”
“这宝库毕竟是高祖所留,其中的机窍玄妙,或许王爷能够看出来。能得王爷襄助,打开宝库便更多了几分成算,总好过我等继续毫无头绪地白费力气。”
赵巽思忖片刻,“倒是值得一试,告诉我宝库准确的方位地点,或者画一份路线图。”
“不必如此麻烦,我带路前去就是了。共同进退,更显出我们合作的诚意,彼此也都能放心些。”
“你带路同去,路线图也得留一份。”
“可以。”
“除了宝库,再没有别的事了么?”赵巽的目光锐利起来,“我所求的可远不止是珍宝钱财,这你应该很清楚。”
“我所领的任务是想尽办法打开宝库,至于其他的,并不在我权限之内。”卢歧直视着赵巽,像是在试探确认什么似的,“王爷已是亲王爵位,就算无所求,也可坐拥常人无法企及的富贵尊荣。”
“亲王如何,终究是一人之下,富贵尊荣甚至身家性命全由他人掌控……”赵巽冷哼,“此事既然不在你权限内,那就让有权限的人来谈。”
“王爷的决心,我会代为传达,主家自会邀王爷详谈此事。”
赵巽点了点头,“尽快安排,我不能在南都逗留太久。”
从门口照进来的日光由灿金色转为橘红,林间鸟群也不复欢腾,而是收起翅膀缩着脑袋,挨在枝头休憩,已是日暮时分了。
“这会儿下山返城,行路怕是多有不便,我知道山阴隐蔽处有两间木屋,不如就近到那里去过夜。”卢歧说着,便要迈步靠近赵巽。
随侍护卫立即闪身挡在了中间,阻止他继续靠近。
卢歧停住,“王爷去还是不去?”
“去,”赵巽转身走回门外,“不过得让我的护卫先到那里检查一番。”
卢歧爽快地答应了,领着几名护卫先行去往山阴木屋。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野小路,赵巽转头问闻灼,“如何?”
“唔,演得不错,骗过这些不了解你和陛下的人应该足够了。”
赵巽屈指弹了一下闻灼的面具,“不是让你评价我,那个卢歧,你觉得他如何?”
闻灼回答道:“这人十分冷静,敏锐,清楚什么能说而什么不能,有关行宫宝库的事告诉了不少,却都是他想让我们知晓的,且暂时无法验证真假,目前为止,一直是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
“确实不像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接下来一段时日与他来往需更加小心,毕竟要通过他与残党主家搭上关系。”赵巽想到那具不明身份的死尸,又问道,“是否有皇城司的人提前暗中追查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