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番外(45)

赵巽把帕子叠成齐整的四方块,放到闻灼的掌心里。

闻灼眯眼看着他,“还要摆出那副划清界线、与我不合的样子么?”

赵巽摇头,“在南都确实不必如此。”

“你的意思是,只在南都这些日子肯好好与我相处,待办完事回京,仍旧还是那副样子。”

赵巽的表情有些心虚,显然是被说中了,他小声地道:“解决残党这事你要参与进来,便需随我一起行动,当然得表现的亲密和谐……”这一番话也不知是解释给闻灼听,还是要说服他自己。

闻灼眉头直跳,憋不住赌气道:“你与其这样折腾,不如直接同我割袍断义,一了百了,也省的大家都不痛快。”

“我舍不得。这么些年,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同你绝交,那便与自断双腕无异。”赵巽低着头,眼睫轻微地颤动,像被撬开一点缝隙的坚硬蚌壳,终于缓缓往外吐露他的心声,“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年纪,都是皇兄的亲人,皇兄对你却那样信任倚重,筹军需,管粮草,开河运,大事小情皆可放心交代你去做,而我,就只能是个待在封地赋闲旁观的亲王……”

赵巽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模样委屈又苦恼地接着道,“我嫉妒你,嫉妒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怀着此种心情,我无法一如既往地与你亲近来往,却也舍不得因此就彻底与你两相陌路。是以成了今时这般,大家都不痛快。你告诉我,若换作是你,会如何做?”

“在我面前扮什么可怜像呢,你与陛下兄弟两个城门失火,哪有跑来问我这个池鱼怎么办的道理。”闻灼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况且论起与兄长相处这事儿,我并不比你高明多少。”

赵巽皱眉,不甚明白地看着闻灼。

“有因才有果,你嫉妒我无非是因为觉得陛下不信任倚重你。亲兄弟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隔阂,去当面说个清楚,总好过在心里无谓地苦恼。这话是别人告诉我的,对你也同样适用。”

赵巽沉默片刻,神情看上去放松不少,整个人不再是紧绷着的,想来已懂了这番话里的意思。他眨了眨眼,忽然问道:“你身边那位使横刀的高手说的?”

闻灼笑而不语。

“嚯,还真让我给说中了。”赵巽探头挨过去,语气略带兴奋,“听伍宿说,你与那位住在同一间客房。你从来不与别人共用卧房,怎的那位就成例外了。”

“半刻钟前还板着脸让我闭嘴,这会儿却又殷切地打听起我身边的人了,你变脸的速度倒是比五月的天还快。”闻灼用胳膊肘把他顶推开,嫌弃地道,“少来调侃我。”

“那褚副将可怎么办,你之前不是对他……”赵巽被闻灼一瞥,顿时识趣地止住话头,“好了,我闭嘴。”

马车又停在那个巷口,提灯撑伞的那人正在不远处等着。赵巽下了车,不忘转头叮嘱:“明日在客栈等我,记着把木盒里的东西穿戴好。”

闻灼把披风抛到他怀里,“是什么?”

赵巽没回答,笑着后退两步,招手示意伍宿驾车。

待回到八方客栈,从后院偏门悄悄进去,正遇上秦纠从厨房出来。

秦纠右手端着药盅,左手提个装满了零嘴小食的竹篮,嘴里还嚼着什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含糊地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雨夜路上难行,马车走的慢。”闻灼伸手接过药盅,“这阵子见你都恹恹地吃不下饭,今儿胃口竟这样好了。”

“前两日我还总感觉脚下摇摆晃动,似乎仍在船上,晕了那么久,总算是缓过劲儿了。”

“如此,那回程时便不走水路了。”

秦纠满意地点点头,“你把药拿上去,放凉了再让严大哥喝,顺带着给他按按腰背,今日我加重了施针的力度,他腰背处这会儿必然僵硬胀痛,行动不便。”

闻灼挑眉,“你不去帮忙?”

“我就不打扰你们独处了,”秦纠指了指厨房,“听阿符说夜里客栈会熬制药膳,有好些新奇的药材,我想去看看。”

客栈顶楼,房门虚掩着,闻灼侧身走进屋内,便见严恪披着外衣、两手撑着床榻,正是个尝试翻身的模样。严恪瞧见他进来,脊背顿时更加僵直,默默松开费劲撑着的手,趴卧在榻上,扯来被褥蒙住自己的头。

闻灼放下药盅木盒,过去坐在床沿,忍着笑意问道:“动不了?”

“嗯。”严恪的声音很是沉闷。

闻灼伸手按揉严恪的腰背,“我该早些回来的。”

“与赵小王爷谈的可还顺利?”

“他同意我参与此事,只是神神秘秘地不肯告知具体谋划,又说他与残党约好明日会面,让我同他一起去。”

“明日……”严恪掀开被褥,声音更加郁闷,“秦大夫说还需施针,我这个样子,无法随你去了。”

“养伤要紧,我这边无需太担心。他的心思手段了得,必然已谋划得当,何况还有皇城司精锐随行护卫。”闻灼温言宽慰着,手探到严恪的侧腰处。

“嘶。”严恪腰背轻颤,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闻灼紧张地收回手,“疼得厉害?”

严恪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痒。”

“……”闻灼用被角覆住他的侧腰,更使劲地按上去,“这样如何?”

“能忍得住。”

闻灼却没忍住,终于轻笑出声。

待严恪腰背的僵直胀痛缓解了些,汤药也已经完全变凉,闻灼把药端来让他喝完,又继续按揉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时辰已晚,闻灼也顾不上那个被搁在一旁的木盒,匆匆收拾好就吹灯睡下了。

隔日晨起洗漱完,闻灼随手打开盒盖,仔细一看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昨夜赵巽为何会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木盒里摆了一件衣摆处绣满流云飞鹤的碧青色宽袖长袍,上面挂着小指粗细的玉葫芦、鱼形锦囊等古怪玩意儿的腰带,一双云纹歧头方履,铜制的罗盘及巴掌大的司南,缠绕着香桂枝叶的发冠,和半张面具。似道非道,更像是给人占卜堪舆的相师所用的东西。

其他的都还好办,唯独那发冠着实让闻灼犯难,月桂枝叶勾缠着发髻,几缕碎发支棱起来。他伸手抚了抚,显然没什么用处,反倒缠地更乱了。

因秦纠嘱咐这段时日不得运气练刀,严恪早起后无事可做,便一直坐在桌边,支着头看闻灼摆弄穿戴木盒里的东西。此时见他被那只发冠难住,严恪起身走过去,小心地帮他解开发髻,却也无法妥帖地把发冠弄好。

闻灼苦笑,“看来只能找甫让帮忙了。”

秦纠的叔父常年在道观清修,不时下山回到京城家中也是作居士打扮,秦纠自小见惯了自家叔父的穿戴作派,自然知晓该如何做。

闻灼提着木盒去到隔壁房间,秦纠虽不明白他好端端地为何要打扮成这副模样,可仍是好脾气地重新给闻灼梳理发髻,很快就把发冠戴上去,看那司南的方位不甚准确,又开始动手调整。

闻灼拨弄着腰带上挂着的那些小玩意儿,忽然对秦纠说道:“待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还是夜里才回来?”

“唔,早则明日,若事情不顺利则要再晚几日。”

秦纠放下了手里的司南,追问道:“楼下那些皇城司的人也都跟去?”

闻灼点头。

秦纠当即立眉瞪眼,他蹭地站起身,像只被揪了胡须的猫,惊讶又恼火,“闻既明!你存心的是么?!”

莫名被吼,闻灼一头雾水。

秦纠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在闻灼面前站定,“好歹留下一个人,哪个都成……”总之他不乐意同严恪单独待着。

这次轮到闻灼惊讶了,“为何?你与严大哥之间有什么过节不成。”

“旬月之前我甚至与他素未谋面,自然不会有过节。我会来这里给他治伤,全然是为了你和师父。”秦纠咬牙,直截了当地道,“我不熟悉他,也无意与他变得熟悉,别让我俩独处。”

闻灼试探地问,“因为你嫉妒他?”

秦纠沉默,手叉着腰转过身去。

“你嫉妒他。”闻灼换了笃定的语气。

秦纠嘴硬地低声说道:“我只是无法理解,算不上嫉妒。”

闻灼很是无奈,自己这两位好友怎的像约好了似的一起心怀“嫉妒”,昨夜是赵巽,今日又是秦纠。闻灼叹气:“好吧,哪里让你无法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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