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番外(44)

“他倒真是厉害,能把你们这些曾经的皇城司精锐□□得如此唯命是从。”闻灼轻笑,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个问题,甚至并未得到答案,就这样轻易地让自己离开,伍宿对此显然有些惊讶。

桌上放着一只铜制的香炉,闻灼揭开炉盖,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的沉香,接着把信笺丢进去,白纸黑字很快化成了一撮灰烬,他低声道:“他身边需要护卫,尤其在此时此地。”

“多谢公子体恤。”伍宿拱手行礼,随即转身离开房间。

待脚步声远地听不到了,严恪才开口道:“可要通知皇城司,让他们派人跟过去?”

京畿皇城司的一队人乔装成商贩,就守卫在楼下的客房。

“不必,还不是时候。与其费力追踪寻找,我更愿意等他主动找上门来。”闻灼显然另有打算。

严恪点点头,“听你的。”

闻灼走到屏风后,伸手撩了一把浴桶里的水。

严恪从皮箱里取出更换的中衣,给他放在浴桶旁边的圆凳上。耽搁的时间有些长,水面上原本蒸腾的水汽已变得稀薄,严恪皱眉问道:“水可还热着么?”

“正合适,只是不能泡那么久。”闻灼正解着外衫系带,沾了水的手指抚过领口和腰侧的衣衫,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偏头却见严恪仍站在那儿。闻灼微微挑着眼看过去,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不如,让伙计再送些热水过来,我们两个共浴试试?”

“不,不用了,你快些洗,别着凉。”严恪红着耳尖转身走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抵达南都的第三天,日头从午时起便被逐渐堆积的层云遮蔽,天色愈发阴暗,闷沉沉的没有一点风。黄昏时分,城内街道上驶来一架不起眼的马车,跑地不快不慢,从八方客栈出发,沿着南都城街道已这么跑了两刻钟,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到哪里去。

赶车的是伍宿,车里坐着的是闻灼,皇城司那队人按闻灼的指示留在客栈,并未跟随。阵阵疾风忽然刮起来,裹挟着豆大的水滴,雨势很快变得密集,窸窸窣窣地敲在车顶上。街边的房屋里渐次亮起了灯烛,道路上已是一派空旷,只偶有一两个在屋檐下避雨或是匆匆往家门跑去的行人。伍宿倒是早就把蓑衣斗笠穿戴好了,驾着车继续在雨幕中前行。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伍宿拉紧缰绳,勒住了马车,在路边停下来。闻灼推开半边车窗,便见前边不远处的巷口站着两个人,一人提灯撑伞,另一人裹着披风,手里像是抱着什么。待两人又走近些,闻灼才看清,裹着披风的那个正是赵巽。

闻灼上一回见他还是在上元节前,乍看过去便觉得他比印象中又高了些许,身形修长高挑,与皇帝相比,赵巽的容貌更加肖似先帝,笑着时英俊明朗,眼角泛起细细的笑纹,不笑时则很有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赵巽坐进车里,把披风和怀里抱着的木盒放在旁边。

注意到他的手背和袖口处被雨水沾湿,闻灼立即递了方帕子给他。

赵巽伸手接过来,他瞥了闻灼一眼,“做什么一直用黏糊糊的眼神看着我?”

“大概是太久没见你了。”

赵巽偏过头向着窗外,沉声道:“王府大门一直开着,你可从没进去过。”

“相府大门也一直开着,这两年你也再没进来过了。”

马车缓缓跑动起来。赵巽抿着嘴沉默一阵,换了话题,“我自知瞒不了皇兄太久,却不曾想竟会让你来找我。”

闻灼浅笑道:“陛下的原话是,不管他与南都残党来往是为了什么,总之没可能有谋逆作乱的心思,绑也好捆也罢,把人安全地带回来即可。”

“就凭京畿皇城司那些人?我若不主动来找你,他们怕是连半点影子也查不着。”赵巽哼了一声,“况且你现在可是独自一人,指不定谁被绑呢。”

“绑了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闻灼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是打定主意不肯就这么回京?”

赵巽点头,“你自回京去,不必管这里的事。”

“那可不成,同你一起安全回去,我才能向陛下交差。咱们打个商量,王爷你与南都的残党势力接触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闲得无聊,无非是想借机将他们连根拔起,你有你的谋划,我绝不妨碍,只是希望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至少得让我知晓你的处境安危。”

赵巽的眼睛转了转,试探道:“若让你参与此事,你保证听凭我的安排?”

“当然。”

“这可是你说的。”赵巽终于露出个笑脸,“他们已经约了我会面,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伍宿会到客栈接你。”

“你要直接带我一起去见摄政王残党,”闻灼狐疑地问道,“那我应是何种身份,才能顺理成章地与你同行且不叫他们起疑?”

赵巽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闻灼,“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放心,他们绝不会怀疑。”

闻灼又追问了几句,赵巽却怎么也不肯透露他的计划。

马车绕着南都城外围的街道继续行驶着,车轱辘碾过一段不甚平整的路面,一阵颠簸,这是城门附近那段河底石铺就的道路,马车拐了个弯,换了另一条路线往回走。夜色渐深,风雨已变弱许多,只飘着些稀疏的雨丝。

闻灼掩嘴打了个呵欠,想起前日收到的那张纸笺上的陌生字迹,便顺嘴向赵巽问道:“你何时写起了行草字?”

“在王府时跟着皇兄指给我的那位夫子学的。”

“难怪我没认出你的字迹,”闻灼半是感叹半是埋怨地道,“都是因着这两年你再没给我写过信。”

“好端端的我为何要特地写信给你,又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赵巽用手指绞着那张帕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连递给宫里的折子都不是我亲自执笔的。”

闻灼倾身凑近些许,直直地盯着赵巽,“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再小的琐事奇趣你都会写信告知我,那些信笺纸条我可全部用樟木箱保存着了。”

“你住嘴!“赵巽瞪圆眼睛,面上神色带着些不甚明显的羞恼,“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提从前的事。”

“好嘛,不让提那就不提了。”

赵巽梗着脖子偏过头去,又不说话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阵,闻灼看向他紧绷的侧脸,颇无奈地叹气,“这会儿没有旁人,也非得对我这样冷淡、言行举止都要划清界线不可么?何必呢,你又不是真的讨厌我。”

“我只是……”赵巽抿嘴,到底还是没说下去,他耷拉着眼皮,小声道,“你不明白。”

其实闻灼哪里会不明白,这两年里赵巽对自己有意疏远冷淡的真正原因,并非如皇帝所猜想的离京之藩后两人相处时间变少了,也绝不是因为产生了什么厌恶嫌隙,究其根源却在于皇帝和赵巽这兄弟两个之间。不明白赵巽心情想法的人不是闻灼,而是皇帝。闻灼旁观者清,看得通透却不好直接言明,何况他知晓赵巽并不希望他掺和进去,这天家兄弟俩之间的事,也只能由他们自个儿去解决。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明白,被赵巽这样冷淡对待,听着他口不对心的言语,还是在并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遑论闻灼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这会儿着实被赵巽惹得有些不痛快。

“算了,随你怎么想。”闻灼仿佛耐性耗尽,声音里有失望和疲惫,“与残党会面之事,希望王爷务必计划周全,小心为上。明日我会在客栈等着,可还有其他吩咐,或是需要我作何准备?”

“……并无其他事情,”赵巽叩了叩手边那只木盒,“这个给你,明日穿戴上即可。”

“知道了。”闻灼点头,再不多问,闭眼靠在那儿。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气氛莫名凝重,赵巽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瞟向那边,看着闻灼抿直的唇角和拧起的眉头,他迟疑地问道:“你生气了?”

“怎么,王爷连这也不许么?”闻灼反问,声音冷淡。《$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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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赵巽方才的凛然气势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不擅长哄人,每每惹得闻灼生气了,便只有老实道歉,这回也不例外。

他既然主动道了歉,闻灼心里那点不痛快也就消减了些。闻灼摊开手掌伸过去,“帕子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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