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番外(36)

“母亲挂念了阿恪许久,这次他能回来,母亲必然很是高兴。”闻姝笑了笑,把他衣领上的褶皱抚平。

“姐姐怎的都不问我好不好?”在闻姝面前,他一向是孩子脾性,撒娇逗趣的话信手拈来。

“问了你也不会与我说实话,哪次不是只用好听的话来哄我,自己的烦恼心思却从来不肯讲出来。”闻姝颇为无奈地叹道。自家幼弟因着生来带着不足之症,全家上下小心将养了好几年才终于让他身体康健,他也格外懂事乖巧,从不让家人担心,虽不入仕为官,却担着一份为君分忧的责任,借着从商南来北往地做了不少事,又要担忧从军戍边的兄长,时不时帮衬一二。身为男子,他这样担当能干、稳重细致,自然是很好,可近些年闻姝明显察觉到他越长大心思越重,在家人面前从来只说能让人安心的话,他自己的心思情绪却是半点不肯显露。年末时难得阿陶从边关回来,闻姝瞧着他们兄弟两个不冷不热,相处起来格外别扭,像是有隔阂似的,待她问起来,一贯心大的闻陶不甚在意地答道没这回事,闻灼也只顾左右而言他。

闻姝蹙着眉,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我哪还有什么烦恼,”闻灼捧着她的手,“能见着姐姐,高兴还来不及。”。

“你看,又拿这话来哄我安心了。”

“在夔州时,我与兄长当面谈过,原是我自己误解了他的用意,都说开了,以后再不会有什么隔阂。至于旁的琐事,真没有值当让我纠结烦恼的。”闻灼坦然地说道。

闻姝仔细看他的神情,倒的确带着轻松愉悦,不似作伪,她这才放心了些,抿嘴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闻灼吃着莲子羹和果糕,不时瞄一瞄那隆起的腹部,近三个月没见,就长得这样大了。

“想问什么?”闻姝知道他是有话想问,那滴溜溜转动着眼睛的好奇模样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会动了么?”

“会啊,”闻姝轻轻抚着肚腹,笑道,“这会儿他兴许是还没睡醒,下午和傍晚时候才动作的多些。”

“唔。”闻灼点点头,好奇的事得到了解答,便转而提起了其他的。

两人说话间,之前那个年轻内侍到殿外禀告,说陛下已议事完毕,正在书房等着了。

“你去吧,见过了陛下,再一起回来用午饭。”

闻灼点头应好。

宫中建筑景物精致华美,除了随四时更替会作些变化,便无甚新奇特别之处,闻灼看了这么些年,早已觉得单调乏味,便只埋头一味地往书房走,他对宫里的路熟悉的很,知道怎么走最省时。

前头拐角处却忽地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声音不大,随即是一道低沉的呵斥,哭声便很快停了。

此处离宗学(1)不远,距前殿御书房却还有段路。他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过去。

一个年轻女使垂着头跪在那儿,身旁站着两个高壮的惩戒女使,还有一人背对闻灼。那人转过身,原是西六宫掌事的高主管。

想来是这名女使犯了错,正要发落她。这等事闻灼自然不需也不好插手,便想悄悄走开。

高主管却已看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后弓身行礼,“国舅爷。”

闻灼还了礼,打过招呼后正要走,便发觉那跪着的女使把头垂地更低了,身体竟还猛地抖了一下,像是对他的出现十分惧怕似的。这就有些奇怪了,闻灼指了指她,问道:“高主管,这是?”

高主管用他一贯平直淡然的语调,如实回答:“是宗学院今日在公主身边当值的女使,因着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告发到我这里,这会儿正要带去责刑司处置。”

闻灼挑眉,走近了些,“她说了什么,可与皇后娘娘有关?”

“是,她借着在宫学院与公主独处的时候,隐晦地诋毁娘娘,有挑拨教唆公主的言论。方才问话,她咬定并非受人指使,我会把她带到责刑司继续审问,只是……”高主管顿了顿,低声道,“恐怕问不出实话来。”

当然问不出实话。敢指使宫中女使做出诋毁皇后、教唆并非皇后亲生的公主此等大逆不道的事,自然有手段让这女使不会供出他们。不过就算她不说,背后指使者也无非是那些不满后宫只有皇后和公主母妃两位,仍执着于把自家适龄女子送进宫以谋求更多权位的世家势力。

如今眼看皇后将诞下嫡子,这群人便愈发坐不住,竟连这等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闻灼冷笑,眸底闪着细碎的寒光,忽然道:“高主管,她这样嘴硬,进了责刑司难免要动刑见血,若再对中宫有所冲撞,怕是更加不妥当。”

高主管一愣,“国舅爷的意思是?”

“横竖她是不会说实话的,又何须去责刑司,直接送到掖庭找个远僻处关起来就是了。”

“不,不能……”女使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地一个劲摇头。只有被带进责刑司,经受酷刑后死去,才是她所负任务的结束。若是被幽禁于掖庭,她便死不了,就不算完成任务,她的家人便得不到承诺的丰厚好处,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就彻底失去意义了。女使膝行着往前,哭道,“不要让我去掖庭。”

闻灼并不看她,继续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至于怎么处置为好,还要高主管做决定。”

“国舅爷考虑周全,我照此向总管大人通禀后,再行处置。您放心,必定不会让此等事烦扰到皇后娘娘。”

闻灼颔首,道一句“有劳了”,便转身迈步走开,将那女使因被捂住嘴而模糊不清的哭诉声远远甩在身后。

一刻钟后,前殿的书房里,闻灼按父亲的吩咐,把那份密封卷轴呈给皇帝,随后坐在那儿,等着皇帝陛下批完最后几本折子。

“想什么呢?”

闻灼回过神来,却见皇帝已端着茶盏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笑了笑,答道:“在想您接下来要跟我交代的麻烦事。”

“这事儿确实有些麻烦,”皇帝喝了两口茶水,接着道,“可还记得周蠡一案中那艘用来运送私盐的货船?”

“当然记得。”

“从船上逃脱的几人次日就被擒获审讯,循着问出的线索一并捉住了他们的头目,随后,据这头目供述,他是受上层人的指示去到滁州,他从未见过那人,只知上层人就在京畿附近,势力庞大,远不止贩运私盐这么简单。京畿皇城司追查下去,毫无所获,那人着实隐藏的极深。”

“唔,还有呢?”闻灼眨眨眼,到这里仍未听出哪里与自己有关。

“皇城司收到了那人主动传来的信笺。”皇帝从桌案上抽出一管细长纸卷,递给他。

展开来便见上面蝇头小楷工整地写了两行字。

“初十黄昏,尺环巷尾,乌瓦居楼上。请闻灼一见。”

他用两指夹住那张纸笺晃了晃,玩味地道:“这人邀我见面,难不成是想与我合伙做生意?”

皇帝却又说起了一个月前,闻灼呈递来的那枚缺角铜钱,“朕让皇城司着手调查此事,指派了暗探用假身份潜伏进浮罗山庄,其中之一,就是在滁州周蠡用来存放鸟兽的私宅里那个老四。”

“浮罗山庄……”闻灼神色里带了些惊讶。

周蠡在私宅里收藏的珍奇鸟兽源于那个神秘“上层人”的贿赂,负责搬运鸟兽看护私宅的人来自浮罗山庄,如此,那“上层人”定然与浮罗有所联系,而浮罗山庄又因那枚缺角铜钱牵扯到摄政王余党之事……

“那个上层人,同摄政王余党势力脱不了干系。他邀你见面的真实意图不明,但既然已主动提出来,或许是有弃暗投明的打算。他指名道姓地说了只肯见你,皇城司用尽手段却寻他不着,朕这才急召你赶回京来商量此事。”皇帝偏过头,看着闻灼,“要是你不想见他,那咱们便另想法子。”

“为何不见?”闻灼弯唇笑道,“这是最稳妥省事的办法了,他要是真有意投诚,就不会作出对我有所妨害的举动。更何况地方约在京畿,有陛下和皇城司筹谋安排,我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皇帝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细的笑纹,自己这个小舅子向来懂事聪明,又通情达理,从前追求闻姝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如今在紧要正事上亦是毫不含糊。皇帝很是欣慰,语气轻快地道:“也不好平白让你辛苦这一趟,朕写几张字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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