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里,灯火明亮。
君怀瑾坐在上方,看着桌上茶杯里的热气升腾,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沈渔带着凌风和一众暗卫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吧。”君怀瑾将茶杯盖起,看了眼凌风。
“小渔,你留下。”君怀瑾叫住要出去的沈渔,“此事和你也有关,你不用避嫌。”
虽然沈渔实在不想听这些皇家秘闻,但君怀瑾发话了,也只好乖乖的站在一边。
之后,便是一段死一样的沉寂,君怀瑾看着凌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凌风倒是像未察觉一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气定神闲。
沈渔不禁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情敌,但笼统来讲,也算是有夺妻之恨了。
沈渔觉得,两人要是再这么看下去,很有可能从冷战变成热战。
“咳咳。”沈渔低咳了几声,打破了这种恐怖的宁静。
君怀瑾毫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气氛出现了诡异的缓和。
“当年有黑衣人刺杀朕,小渔替朕挡了一剑,朕才免于一难,这么多年,朕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凌风冷哼一声,“想必以你的能力,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
君怀瑾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这件陈年旧事实在不好查证,虽然有怀疑,但毕竟都是朕的亲人兄弟,总要真凭实据才好动手。”
“都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想不到你还是个仁君。”凌风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嘲讽。
君怀瑾也不生气,叹息道:“实不相瞒,我这个弟弟,从小伤了脑子,有了疯病,我还真的不忍心。”
沈渔一愣,君怀瑾口中的疯弟弟,是先帝的皇后所生独子,废太子君元胥。
君元胥是先皇嫡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只可惜他十二岁那年失足落水,伤到脑子,从此疯癫。
一个太子自然不能是疯子,于是先帝只好狠心废掉太子,皇后从此也日渐消沉,不久就离开人世。
当年沈渔也曾查过这件事,不过,那时候君元胥已经疯癫,所以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前太子。
除非,他是装疯。
想到这里,沈渔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宫里究竟还暗藏着多少杀机。
这才是君怀瑾真正想让凌风追查的东西。
“唉,当皇帝有什么好,兄弟亲人,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的,真没意思。”凌风不屑的撇了撇嘴。
君怀瑾却不以为意,“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我有选择吗?”凌风冷笑一声。
“朕会照顾好她们母子的。”
凌风点点头,看向沈渔,“依我看,这宫里没一个好人,你要是不想呆,随时来找我。”
说完,凌风出门,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乡野村夫,小渔不要听他胡说。”君怀瑾气的面色发黑。
沈渔撇了撇嘴,觉得凌风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这满宫里的人,确实很难找出一个好人来,“皇上如果没事,那臣也告退了。”
“小渔。”君怀瑾轻念了声沈渔的名字,低语般温柔“你和朕生疏了不少,是朕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沈渔心头一颤,沉声回答:“你是皇上,我是臣子,自然和以前不一样。”
君怀瑾摇摇头,从座上起来,走到沈渔的面前,低声道:“小渔,那晚的事情,你生气了?”
君怀瑾低头,温柔的对上沈渔的双眼。
一瞬间,沈渔的心里防线松动了一下,但很快,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介意吗?一个男人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好像有些矫情。
可完全不尊重自己的感受,被强迫做那种事,又难以不介意,
沈渔懒得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就算说了,君怀瑾也不会懂。
看着沈渔不说话,君怀瑾忍不住进一步试探。
“小渔,那天是我做的不对,但京城气候温润,适合你养身体,你不要走了。”
说着,君怀瑾伸手,抚向沈渔的胸口,缓缓往下划。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若不是沈渔挡在君怀瑾前面,君怀瑾应该已经没命了。
所幸那剑刺得不够深,刺中的是胃部,不算要害,不过剑上带毒,沈渔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却从此落下了胃疾。
沈渔眼见他靠近,轻柔的呼吸扑在脸上,想要退后,却看着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时愣了愣神。
这些年,这个人教导自己,包容自己,宠爱自己,但却也伤害过自己。
虽然当初自己刻意接近君怀瑾,不过是为了能在北乾生存的更好而已。
但这些年,他对自己如此,自己怎么会没有感触。
只是,有些事保持在一个暧昧的距离容易,但想要再迈进一步,却太难了。
从小便一无所有,受人欺凌,自己知道依附别人生存有多么不可靠,自己不敢把一生交托在别人的手里。
温暖而又熟悉的触感让沈渔下意识的抖了一下,随后慌忙退后一步,用力推开面前的人,君怀瑾皱眉弯了一下腰,和沈渔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怎么了?”沈渔疑惑的看着君怀瑾,自己的力气不大,君怀瑾却是一副很疼的样子。
君怀瑾眼神有些闪躲,“无妨,有些胸闷而已。”
“你受伤了?”沈渔继续追问,两人相处多年,即使是一点微小的不同,沈渔都能够捕捉的到,毕竟太了解君怀瑾了。
君怀瑾知道瞒不过沈渔,索性坦白,“一点小伤,没有关系。”
君怀瑾言辞闪躲,绝对不可能是一点小伤,再联想起刚刚君怀瑾让凌风追查的事情,沈渔不寒而栗。
“让我看看。”沈渔不依不饶,君怀瑾能让自己看出破绽,就一定是已经伤的很严重了。
“真的没事。”
沈渔不再废话,一把拉开君怀瑾的外衣。
左侧胸口散乱的缠着些已经浸血的绷带,露出的伤口部分,已经成了红黑色。
“这么严重还说没事?”沈渔心中隐隐有些后怕,这两年来,不知道他要经历多少这样的明枪暗箭,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了。
“那天我有事出宫,不知从哪投来的飞镖,不过我躲的及时,只是擦破点皮,就是这飞镖上的毒有些难搞。”
☆、第 5 章
一天没有换药,纱布黏连在伤口上,激的君怀瑾刺痛不已,他也不再掩饰,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额角冒着冷汗。
“我去叫太医。”
“不行。”君怀瑾拉住沈渔的手。
沈渔明白,君怀瑾受伤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会引起大麻烦。
其实这个皇位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绝对轮不到君怀瑾的。
他是趁着几方内斗,趁虚而入,掌控了内廷,让先皇下召,立自己为皇帝。
别家都是筹谋多年,但最后却让他这样一个意外夺取了胜利的果实,自然心有不甘。
君怀瑾登基两年,虽然以雷厉手段处理了很多异党,但毕竟这些人树大根深,如果全清,则会动摇朝廷根本。
所以这两年来,君怀瑾时不时就会经历一场这样的暗杀,虽然他已经极为小心,但还是免不了会受伤。
“我叫元宝去取药。”
沈渔将元宝叫了进来,吩咐他去得意武馆,找师兄拿伤药。然后打了盆水,小心翼翼的帮君怀瑾清洗伤口。
“小渔,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君怀瑾疼的脸上都是汗,但还是握住了沈渔的手,满眼都是满足。
“外面不比宫里,就算是一定要出去,也要带些暗卫。”沈渔任由君怀瑾握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让他减轻一些痛苦。
君怀瑾听着心里暖暖的,手握的更紧了,“很快,就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沈渔将君怀瑾的伤口清理干净,元宝也拿着药回来了,沈渔将药撒在君怀瑾的伤口上,重新将伤口包扎好。
“这药会有些疼,不过效果却很好,你忍一晚上,明早就好了。”
“小渔,这好像不是有一点疼啊。”饶是君怀瑾觉得自己的忍受力已经超凡了,但还是觉得这种痛十分严重,甚至已经疼到无法站直身体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