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个想法,如果他知道今晚会是这样,那他不会答应路正则暂时住在他的家。
他这么想着,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应该,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如此一夜,余灿在天将大亮的时候都清晰地感觉到路正则醒来的动作,路正则注视了余灿好几秒,再次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可以,他想等余灿睁眼,再好好聊聊昨晚的事。
但当他换好衣服要出门,余灿都闭着眼睛窝在被子里,像一只蜷缩着的猫。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留了早饭喂了猫狗,他带着未了之事出门了。
他一直有点后悔这一天没请假,因为当他忙完一天,再回到家,事情已经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了。
☆、贪恋
“今日事今日毕”,古人诚不欺人,若是拖拖拉拉,不会有好结果。
路正则的结果就是:余灿走了。
余灿带走了两只猫,带走了自己零散的衣服和鞋,若不是箱子里还有吃剩下的肉罐头,余灿这个人仿佛没有来过这间小房子。
他是真的有点狠心,路正则突然觉得有股巨大的失落。
不明不白,却又觉得理由明了。
是他突兀了,是他没有控制住。
辛巴的两只眼珠子湿漉漉的,蹲在他脚边不敢吱声。
此时余灿的别墅内,七条八万也不敢太闹腾,只敢在坐在飘窗上的余灿身边,在他垂在腿边的手指上轻蹭。
余灿盘着腿看着蔚蓝的天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沙发上的手机不到一分钟就亮一次,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堆了满屏幕,若他把手机调成震动,估计手机已经从沙发震地上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在这么多个日夜里看清自己,自己原来也没有说的那么坦然。
他回到生活里,每时每刻都在按着时刻表走,他以为自己只要不去想,周围没有人提起,那就是正常的生活。
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给自己心理暗示:你已经好了,能正常地、从容地面对任何人。
殊不知,真走出来的人,不会如此执拗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但这一刻,他又近乎于不忿,面对路正则举动的不知所措和不愿抗拒纠缠,让他腾起了另外的思维。
他有点埋怨路正则,却又找不到理由。
当路正则抱着他说别躲开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躲。
是个人都有贪恋。
如果在遇见路正则之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完完好好地度过自己的学生时代,或许会自信一点,面对路正则,也许自己还会是主动的那一个。
这么想着,沉寂多年的平静终于变为了暗涛。
他以为靠着自己压下去的那些仇恨和愤怒再也不会升起,却在此时此刻试图挣脱他多年伪装出来的皮囊。
你没有想象的那么独善其身。
没那么容易甩掉满身污秽。
那双诅咒之眼从多年前就高悬在他的脑袋上。
他想起身喝水,恍惚间瞥见了新来的消息,由于是陌生信息,他一眼就瞟到了那串数字,再看下面的消息。
同样是带着恐吓且意味深长的讽刺。
这次他捏紧了手机,红了眼。
.
国庆收假第一天,许友盛就发觉余灿不对劲。
虽然还是个利利落落的大好青年,说话也和之前一个模样,但许友盛哪儿哪儿感觉不太对劲,特别是眼底的的一片青色。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余灿身上的气息没有放假之前轻松了。
许友盛捏着盒牛奶,凑到余灿身边:“灿儿,你的感情生活还好吧?”
余灿也拿着盒牛奶,闻言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许友盛。
操场上有人在踢足球,互相追逐,旁边有女孩子们三步一回头,随着心仪的男孩子脸红。
也有在一边席地而坐,在这秋风萧瑟的时节穿短裤短袖的人,汗水淋淋下了球场在休息。
见余灿不说话,许友盛自认为戳了余灿心窝子了,赶紧劝慰:“灿儿,看开儿点,没事儿,还不到刻骨铭心的地步,改天来我社团里看看,你这张脸,还怕没人爱吗?”
余灿笑了一下:“你脑补能力这么强,应该去写小说。”
许友盛一看这话里不对,压低了声音:“你没谈恋爱啊?那前段时间你老往外走,还住外边,是去干什么了?”
余灿深吸了一口气:“办正事儿。”
许友盛看着盒子喃喃:“噢……那灿儿,你看你每天,还是找个女朋友吧,总要经历经历嘛。”
余灿的手抖了一下,快速变得从容:“随缘吧。”
“别随缘啊!”许友盛看他又要走,赶紧站起来跟上,在后面黏着,“学校表白墙对你表白的不少,都是认真的,你一直也没关注这些,那些女生也不敢找你,加你微信你也没通过一个,我社团里好几个女孩子让我问你呢,我都没敢给你说死。”
余灿站住脚:“都去说死吧。”
“不是,你脑子有问题吧?”许友盛自己想谈恋爱都想魔怔了,奈何别人只把他当知心兄弟,看余灿的样子就怒其不争,十分气恼,“不带这样的,我这想谈恋爱都不行,你还往外推啊!”
帅气的人都喜欢这么为所欲为啊?
“这不是高中时代就算拒绝也会有爱慕者在边上围着,你要是推了,等你以后保研,读博了,再回来看,那些满眼都是你的女孩子可就都名花有主啦!”
“再怎么样,也要回归生活不是?”
许友盛苦口婆心。
余灿看了一眼天,刚才还有要出太阳的倾向,现在却漫长了乌云。
余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忍受不住了。
许友盛还在较劲脑汁,想劝点什么,余灿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主席,我应该,不喜欢女生。”
风雨欲来,乌云在天空翻滚起来。
操场上的人脚步慌乱,忙着回宿舍收衣服。
许友盛被冰冷的风打得浑身一颤,看着余灿收回目光。
下午便下起了雨,许友盛一直在余灿身边集中不起精神,好几次深呼吸想跟余灿说句话,但生生地忍住了。
下课余灿收到了夏江的消息,让他跑一趟警局,他看了看天,淅淅沥沥的细雨渐渐出了声响,还是答应了,想着这种天气,若没有大事,夏江是不会要他赶去的。
这个时间点不算晚,天却已经沉了下来,道路两边昏黄的路灯将整个校园都照得恍惚,他在校门口看见了夏江的车。
雨水沾了半边肩头,余灿坐进后座拍了拍肩膀。
车内有暖气,让他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夏叔,什么事啊?”余灿理了理衣领,才抬起头。
“所以你谁的电话都接,消息都回了,”路正则坐在驾驶座,不知看了他多久了,“就独独没有理我任何通讯工具的消息?”
余灿的瞳孔慌张地颤抖了几下,反手要去开车门。
咔哒——
路正则直接锁了车门。
路正则不仅给他打了电话,还发了各种能发到的消息,希望能好好和余灿聊聊。
余灿一条都没回,怕自己控制不住。
夏江的大众在车上一路飞驰,车里的空气紧绷到了极点,余灿攥着伞的手已经绷得生疼了。
他看了看窗外,是去路正则家的路。
“去哪?”他明知故问。
路正则仿佛不想理他,车一路连速都没减。
余灿额边的汗淌下来:“路正则,这车是夏叔的,你别开这么快,路正则……”
“我会自己去交管局办的。”路正则毫不犹豫。
很快,车开进了余灿楼下的小区,在要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余灿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求饶一般靠在车窗边:“路正则,你放我下车,我……”
路正则也是狠了心:“我只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余灿死死地掐着手腕:“你看起来不是想和我好好说话。”
车终于停下,路正则下车关上车门,余灿只能听见模糊的回响,当锁被打开,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开车门了,或者,比起地下车库的黑暗,他更愿意待在还有盏昏黄车内灯的后座。
路正则拉车门,却被余灿死死地拉住。
余灿像一只瑟缩的猫,低垂着头,但他没多少力气,路正则拉了好几下,开门的瞬间,余灿的身子快速地往里蹭。
路正则抬脚钻进后座,余灿觉得车里一下子就壅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