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胎儿。”
李裴怔怔听着刘医工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知道福南音为何会烧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饮酒,可这样的未知让他忽然没来由一阵后怕。
他四日未来质子府,不知为何尧光也不在。
若是宋将军今日没有到东宫找他呢?福南音又要在这病种被折磨多久?
若是……叫寻常大夫看了,又察觉出了他怀孕的事,被捅了出去,又会如何?
他不敢想。
“只要能治好他……”
李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刘医工意会到了。
下什么猛药都可以,只要能治好国师,甚至不必在意胎儿。
后者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明明上次在这间屋子里给人看诊的时候将孕期注意之事写得明明白白,还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张药方。
“照这个抓药,连喝三日就能退烧,至于病好后胎儿如何,还要再看。”
只是这句话说完,刘医工忽然感觉到几分不对——屋中没有其他下人在,他竟然对着太子吩咐这等事,实在是胆大包天……
刘医工低头,余光偷偷打量了太子神色,却见他面上没有半分怒意,只是认真将那张药方看了一遍。
“孤知道了。”
只是如今天还没亮,根本无处抓药,除非……
李裴将药方看过后重新递了回去,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轻笑了一声。
“那就劳烦刘医工了。”
“……”
刚熬出来的药被李裴拿在手上,泛出来的味道叫整个屋中都沾染上了一层苦意。
李裴舀起一勺汤药,先自己含在口中,又慢慢渡到福南音的嘴里。
药味弥漫在唇齿间,他却忽然感觉到几分甜腻。
两年前在裴府上的时候福南音惯爱逞强,每每将自己弄到病得不省人事才肯叫人来照顾。在出了那件事之前,李裴唯一能“光明正大”同他如此亲密的时刻,便是给福南音喝药的时候。
那时他便幻想着能像此刻一般,亲吻他,喂他喝药;而福南音似乎从来都对他止乎于礼,从未有半分多余的心思。
好在如今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守着一份无妄的感情,也终于能完成当时以为是奢望的夙愿。
他的阿音,也喜欢他,依赖他……
福南音醒来的时候头还有几分阵痛。
嘴里也仍是苦涩的,却隐隐带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似乎在这个过程中心里还存了几分期待和忐忑,明明是想要见到什么人的。
他在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一年前在裴府的时候,似乎是是因为什么落了水,之后亦是烧得昏天黑地。从前裴天人对着他总是啰嗦的,会一面喂他喝药一面数落他多么不会照顾自己,又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可在梦中的裴天人却一言不发,也不喂他喝药,反倒是借着喝药的由头,吻了他。
想到梦中情景,福南音心跳快了几分。
光线忽然映入眼中,他起初有些不适应,眯着眼,便瞧见榻边立着一个人。
“裴……”
“主人,您终于醒了!”
福南音听清了这道声音,是尧光。
心中忽然便蒙上了一层失落。过了半晌,他才哑声问道:
“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尧光道:“主人放心,临淄王手下三人已被尽数截杀,痕迹也抹干净了,不会有人查到咱们身上。”
福南音不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正要摆手叫尧光出去,却又犹豫了一瞬。
“昨夜……”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踟蹰,“还
有人来过吗?”
尧光将李皎的人处理完之后便立刻折返了质子府,那时候他倒是见到宋将军端了碗药进了屋中,彼时的他还在感叹主人神机妙算,当真有人主动为其请动了太医署的刘医工。
于是他便将自己看到的两个人名同福南音说了。
“没了?”
尧光看着主人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失落,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太子殿下……”
福南音眼神果然一亮。
“太子殿下他……没有来过。”
第34章
福南音抬起手,有些出神地摸了摸嘴角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个人熟悉的柔软。
若昨夜真是一场梦,倒当真是有七八分真实。
眼中的情绪只有一瞬,福南音叫尧光将他扶着坐起身来,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刘医工开的方子十分奏效,只昨夜喝了一副,虽然浑身依旧乏力,福南音的烧却渐渐退下来。屋中弥漫的苦味久久没有消去,他口中亦是苦的,往一旁看去,果然又看到了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浓药汁。
福南音刚要伸手去拿,尧光却快了他一步,先将药碗端了起来。而他看向尧光的时候,一只盛好了药的白瓷勺已经伸过来了。
福南音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那只药碗利落地一饮而尽。
“我有手,不必你喂。”
尧光一怔:“可是昨夜……”
福南音的眼神看过来,却被尧光躲开了去,迟疑道:“昨夜宋将军说要属下好生喂主人吃药。”
福南音面上狐疑之色更甚几分,“难道你是说昨夜喂我喝药的人,是宋将军?”
尧光下意识便要否认,可嘴边的话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肯定。
“……是。”
“是吗?”福南音忽然觉得身上一松,信手将药碗放回到榻旁的矮几上,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或许在福南音刚刚醒来的时候质子府中便有了些动静,只是一向机警的二人都在想着什么心事,便并未将屋外那细微的变化收在耳中。
“国师醒了吗?”
谁也没有料到此时会来质子府之人有着怎样的身份。
却意外地听出了门外宋将军问话时声音中的一丝恭敬和小心。
福南音嘴边笑意一敛,“宋将军有事?”
边问边看了一眼旁边的尧光。
而后者藏不住心思,因为方才借了宋将军做幌子而有些不自在,眼神不由乱瞟起来。
“国师既然醒了,便请移步正厅……”宋将军的声音忽然断下,似乎是有人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什么。
福南音摸了一颗蜜饯放在口中,总算驱散了舌尖的苦涩。等他掀开被子缓缓踩下地,才发觉身上的确半分力气也没有,双腿绵软,站直的时候还有一丝目眩。
想起那夜在屋顶美其名曰的饮酒赏月,福南音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懊悔。
此时宋将军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有位贵人在正厅等您。”
“知道了,马上就好。”
尧光为福南音换上了干净的衣袍,见后者垂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宋将军方才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就如同平日里任何一位来客一般,又故意隐去了来人的身份,只用了“贵人”二字。
他却从未在前厅接待过任何人。
最后发冠束好,尧光正要扶着福南音出门,却被他抬手拦住。
“你不用跟着我,守在屋中就好。”
尧光下意识感觉到主人的语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究竟怪在哪。他自然不知道,平日里一向处变不惊的人,此时竟难得带了几分……紧张。
大病未愈的人步子又轻又慢,福南音从房中出来往正厅走的路上,宋将军便一直跟在他身后,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更像在等着福南音亲口问一句。
可惜直到走到正厅门口了,福南音都未发一言。
“国师……”
福南音知道他要说什么。
无非便是昨夜的事,以及正厅里面的事。前者已经过去,他不想多谈;而后者……福南音从到
长安的第一日便在想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因为临淄王的参与,这件事变得又复杂了不少,他还未来得及想。
但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无论如何,都多谢宋将军。”
请刘医工也好,为那人作掩护也罢。
宋将军看着这位漠北国师慢慢走近正厅,大门闭合挡住了他最后的背影,心中忽然便生出几分不忍和惋惜来。
“将军,还不走吗?”一旁的内侍和金吾卫同僚催促道。
毕竟如今的阵仗搁谁也都能猜出来——过了今日,他们便不必再守着这座质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