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飘飞,美妙的旋律在手下流淌,杨岩不懂音乐,但此时此刻,他居然从乐声中听出了一幅幅画面,那是他们两个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往事,两小无猜时不懂情为何物,懂得相思以后才发觉已是铭心刻骨。
她第一次在弹奏中倾注了所有的感情,有两处失误也被她灵巧地跳了过去,一曲既罢,掌声四起。
她站起身,望着台下的杨岩,他做了个“你真棒”的手势,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拎着裙摆就直接从台上冲了下去,杨岩也跟着穿出座位,两个人手拉着手跑向门外,全场安静了一瞬,立刻又有人鼓掌叫好,搞艺术的人总是浪漫。
坐在最后一排的带队老师追在后面喊:“不等出成绩啦?”
“明天机场见!”宝宝回过头,对她甜甜一笑。
外面下着小雨,杨岩想去前台租把伞,朱爱宝不许他停下,拉着他冲进雨里,薄薄的纱裙一下子就打湿了,花瓣一样贴在她身上,杨岩见她如此欢喜,心想也罢,就陪小姑娘疯一回吧。
“我们去哪儿?”她大声地笑着叫着,“杨岩,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最近的酒店,杨岩担心她感冒,送进房间让她赶紧洗个热水澡,自己一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呆会儿也得换,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上衣先脱了,贴身上实在难受,忽然意识到浴室里一直都没有水声,便走到门口问:“你怎么不洗呀?水龙头不好用么?”
“拉链坏了。”宝宝小声说。
小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给她搞定不听话的拉链,此时自然义不容辞,他迈进浴室,一下子就呆住了。
她的裙子上身是两层,她已经脱了外面一层露出里面吊带,那条惹事的拉链位于腰间,最要命的是吊带又薄又透且全贴在身上,他只看见白花花一片刺眼的光,顿时气血上涌身体隐隐发痛,理智又拎着他的耳朵大叫:快搞定那条拉链!她再不洗澡就感冒了!
他半跪在她面前,热腾腾的少女馨香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他使劲咬了下舌尖,趁着尚存一丝清明,伸手去拽那条拉链。
一拉到底。
他愕然抬头,正对上眼前风光无限,他立刻移开视线不敢看,耳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杨岩,”两只冰凉的小手抬起他的脸,“我今天把自己交给你,以后就是不能在一起,我也认命。”
飞机上,一脸疲惫的朱爱宝靠在舱壁打盹,却睡不着,昨晚一夜未眠,他的热情仿佛永远没有穷尽,仿佛想在这仅有的一夜倾尽一生的相思。
有这一夜,一辈子都值了。
同学是老司机,善意地取笑了她几句,又去了洗手间。趁这机会她赶紧拿出他在酒店楼下买的药,向空姐要了杯水,手里托着小小的药片,心想这一片下肚,自己就跟他一丝瓜葛都没有了。
便有酸涩的滋味蔓延上来,这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正在集中注意力想事,冷不防被吓到,手一松,药片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她回头,后排一个胖娃娃正在对她呵呵笑,她哭笑不得,那药只有一片......后来想算了,不会那么容易中奖,索性和那娃娃玩了起来。
这次比赛拿了二等奖,意外之喜,爸爸问她要不要去国外留学,她看出父母心里是矛盾的,既想让儿女有机会看看大千世界,又担心宝贝在外万事艰难,生怕受到一点委屈,自己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在女儿身上就全不作数了。
她无所谓,出去镀金也好,当个老师也行,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呢。
哥哥回来了,他和嫂子已经登记,马上就要出国,她马上也要毕业了,对这所学校她还是很留恋的,虽然没有在里留下浪漫的回忆,毕竟记载了她四年的人生。
她跟着人流往食堂走,烈日炎炎,她感觉头晕眼花,胃里一阵难受,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这样......她找了张最近的长椅上坐下,深深呼吸缓解胃部的不适,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从那之后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亲戚始终没有来,
造化弄人么?她怔怔地坐在那里。
她还没有准备,也没有勇气做单身妈妈,爸爸会是什么反应?会拉着她去打胎么?
妈妈的头疼病又要重了……她咬着嘴唇,正在盘算找嫂子商量,眼前突然多了个风尘仆仆的人。
“宝宝,我来了。”杨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他身后是两个大行李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
他和宝宝说了自己的计划,他要去哈市刑警队,那边离两个父亲都远,而且爷爷的旧关系也在,房价又低,虽然工资也低......
“你等我半年,我在哈市把一切安排妥当就接你过去,开始的时候可能要苦一点,不过,我不会让你一直吃苦的!”他眼里闪着青春无畏的光,对未来充满信心和期待。
宝宝噙着泪花听他说完,笑着摇摇头,“我不等。”
杨岩一下子慌了手脚,“为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你儿子他,等不了了。”
杨岩愕然,继而欣喜若狂,要不是众目睽睽,真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上几圈。
“将来宝宝叫什么名字好?”杨岩充满柔情地望着这个神奇的肚子。
“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宝宝。”朱爱宝反对。
杨岩思考了一会儿,“那,小崽子叫什么?”
杨岩买了第二天凌晨的机票,晚上两人半夜出发到机场酒店稍做休息,然后一起远走高飞,叶驰敏的头疼已经好转,周春红拉她去庙里拜拜,老马参加退休干部三日游,爸爸依旧应酬不断,哥哥跟嫂子回娘家了,今天晚上家里鸦雀不闻,正适合私奔。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才知道妈妈有多厉害,那么多衣服和鞋子要带哪些走,怎样在有限的行李箱里放进无限的东西,这都是经验。终于她整理好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箱子,再次环顾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又觉万般难舍,想去抱着妈妈哭一场,她又不在家。
以后会回来的,她安慰自己说,一定会的。
朱家贝第一个发现妹妹不对劲,因为白天他看见了杨岩,这小子刚从商场出来,一脸的得瑟。
他们是双胞胎,妹妹一个眼神他就晓得几个意思,杨岩回来了,这边行李收拾上了,你们要干嘛?
妹子你是不是傻?
他拨通了杨锐办公室的电话。
“你别冲动......”小雪竭力劝说怒发冲冠的丈夫。
“我不可能不冲动!”杨锐几乎要把方向盘拔下来了,“姓朱的是魔鬼,她是魔鬼的仆役,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好东西!”
小雪心想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但从未见丈夫发过这么大脾气,脸都黑了,又在开车,便软了口气劝道把儿子带回来就算了,在那什么都别说。
“我没话和他们家说!”
深夜的寂静里,拉杆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两个人手拉手溜出小区大门,刚要上车,不远处四个大灯同时亮起刺破夜幕,一对小情人暴露在朱朝阳面前,他铁青着脸站在车门旁边,“你要把我女儿带去哪?”
“叔叔,我要和她结婚,不是私奔。”杨岩上前一步,勇敢地说。
“还说不是私奔!”朱朝阳肺都要气炸了,这兔崽子怎么比自己当初脸皮还要厚!
“爸爸,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可我不能离开他。”朱爱宝也说。
这种局面好熟悉,朱朝阳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似乎从前也有一个声音潜藏在心底,那是他朱朝阳的声音,他应该对叶军说,“我要娶她。”可他说的是:“我以后不会再纠缠她了。”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不可挽回的悲剧。
又有一辆汽车靠近,未及停稳,杨锐气喘吁吁下车跑过来,拎着儿子的领子就是两记耳光,嘴里骂着小王八羔子你他妈赶紧给老子滚家去,杨岩梗着脖子说我不,我就要带她走,你们大人的事和我们没关系,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怎么能没关系!什么爹妈养什么儿!你懂个屁!”话未落地,朱朝阳冷冷发声:“姓杨的,你给我客气点!”
“客气什么!咱俩谁不认识谁!”杨锐怒极反笑,“朱朝阳,这么说吧,你们家门槛高,我们高攀不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