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外男你也见了,还讲什么酸腐规矩,”袁知恒说话忒不客气,接着说的话却是在出主意了。
“你只要寻个借口作势要与那小伙计一同去见蒋爷,他自然会将吞了银钱给吐出来。”只要真正的买家儿和卖家会了面,中间左右欺瞒的跑腿小伙计自然丑事败露。
点翠眸子一亮:“袁公子是说我不必真的去见蒋爷,只要让小伙计哥觉出威胁,这事便成了,可对?”
袁知恒嗯了一声,不再理睬她。
“可……万一那小伙计不受威胁,死口不认……”点翠又踌躇起来:“我瞧他长得人高马大,万一他看我年小无知再反咬一口……”
“只要理字在你这,年小体弱你亦可理直气壮,而他自会心虚矮你一分,千万莫妄自菲薄助长了他的气焰去。”袁知恒说这话的时候,认真、有力,眸中带着光。
点翠心中一颤,这世上弱小亦可理直气壮吗?前世不管是做丫鬟还是做姨娘,她只唯唯诺诺,就从未气壮过,自然也无从去考究这个“理”字究竟在何方。
第18章 教“儿子”
只因着袁知恒的这一句话,使得点翠心中受了巨大的触动,再抬起头的时候倒是比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教他吐出贪的银钱便罢了,这些时日里,不管刮风下雨小伙计哥都日日送汤药和点心来,也该另外打赏一二的。”点翠很快又想到。
袁知恒没想到她一个小村姑竟会想要打赏别人,有些好笑,也有些好奇,他心里思索着那位蒋爷必是也给了伙计赏钱的,只不过点翠再给一次却也说得过去,否则这小伙计兹要是起来坏心,一路上在点心里弄点唾沫鼻涕的白增了恶心也是难受。
点翠昂首挺胸按着袁知恒说的去做了,小伙计当场告饶并摸出了一两碎银子与了她手中。这短短的二十几日,竟教他贪去了一两银子!点翠咂舌不已,倒是没忘从里面又掂量了二钱交到他手上,说明日再来送点心一定要足量,小伙计迭声称是,后面几日月英再来拿食盒里面点心却都是跟第一日那般的又多又新鲜自是不必不提。
且说那日点翠从村口“凯旋”归来后,径直去了袁知恒那里,兴冲冲的离开的时候,留得袁知恒看着手中的八钱银子发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敢情这傻村姑不仅给自己吃,还给银子花,袁知恒心里觉着她也没那么讨人烦。
捻指又过了四五日,袁知恒身上挨得那几下揍也休养的大好了,本想也到了离开这村子赶路的时候了,又见这村子的山山水水甚是秀丽,便懒懒起身痛痛快快的游了一日。
再回来时,却见点翠鼻青脸肿的蹲在门口小声啜泣。
见着他后,赶紧擦了擦眼泪,掩着脸将食盒递过去。
袁知恒接过食盒,叹了口气,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袁知恒问道发生了何事?
“家中丢了银钱,娘怀疑是我偷的,”点翠又开始啜泣:“最后连月英也说看到我曾到过娘的屋……”
“就因为怀疑你偷钱,便将你打成这个模样?”袁知恒讶异道,这钱老四两口子果然禽兽。
点翠点点头,又摇摇头,断断续续道:“我觉着我有理……是以难免气壮了些,便与他们理论,可他们根本不听我言,还出了手。”点翠边说着便气愤难言,其实这么些年了,她挨打挨骂受委屈的时候时有发生,唯有这一次她起了些不同的情绪和想法来。
袁知恒揉了揉眉心,没忍住说道:“你明知会挨揍,还那般傻呼呼往刀刃上撞,是当真没脑子吗?”
点翠睁大眼睛,跟炸了毛的猫儿:“明明是袁公子教奴家,这天下诸事绕不过去一个理字,眼下为何又要讲出出此前后不搭的话来。”
袁知恒被她这样一说,半晌无话,点翠见他这般,心中难受默默的收拾了碗筷就要回走。
“我说的有理走遍天下,不是让你仗着理儿去以卵击石,你明知道你那养父母是何等样的人,你跟他们说理说的通吗。对付能说理的人你说理,对付耍混的人你也不妨耍点心眼犯点混,这样才好使。”袁知恒突然觉得自个儿这分明是在教儿子。
“倒是奴家迂腐了……”点翠对于袁知恒的话向来领会的比旁的快些,不禁喃喃说道。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袁知恒心里道。
“袁公子是出去了吗,一日未见,奴家还以为袁公子走了呢,”点翠抬头巴巴的看着袁知恒,问道:“袁公子要走吗?家里的鸡下了蛋,我偷偷藏了一个,明日拿来给公子,可好?”
这……袁知恒看到点翠巴巴的目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村子山水甚妙,左右无事,倒是可以再游山玩水再多待几日……”
第19章 一个刺绣坊一个首饰坊
袁知恒这多待几日不打紧,一待待到点翠的腿完全痊愈了,又将破屋子略略修整了修整,在村里收了几个学生教他们识字,算是了了收得几个束资渡日。
这日点翠来的时候,扛了一捆短竹竿,袁知恒问她做什么,点翠说在院里翻松出一分地来,围个篱笆,里面种点耐寒的菠菜韭菜小葱,再在篱笆四周种一溜儿迎春花。
明天开春儿,花开了,菜就能吃了,点翠说。
袁知恒挠挠头,道那就种吧,我想吃腌菜瓜,可以种吗?
腌菜瓜是他的家乡菜,说起来倒是有些怀念,就是不知这里的人吃这种菜吗。
点翠微微一笑道,菜瓜得春天种了,夏天吃。如今还种不得,等明年开春我们再种罢。菜瓜这种菜,如今人吃的还少,不过过些年就较为普遍了,点翠前世里在当烧火丫鬟时没少与它打交道。
袁知恒认真点点头,点翠心里雀跃不已。
村里近日热闹的紧,说是上面划官道将点翠他们的村子划了进来,县里前来量地的小吏来来往往,冬日闲下来,村里村外方圆十里的村民们纷纷来抱袖围观,又有消息说要在此设驿站。
一时间,村子热闹了起来,尤其是村西头的老钱家是个绝户,他家里养了五个闺女,个个善刺绣,这些年靠着妻女的刺绣活赚了不少的银钱,与县里的一些大户也都熟识。一听官道要开,老钱头立即决定要在家里开个刺绣作坊,日后制成了绣品沿着官道卖开,岂不是个好买卖!作坊里专门收待字闺中的小丫头,学成后一日五个铜子儿,不管饭。
同一日,村东头一户李姓老两口子,原本是城里首饰作坊的两个匠人年迈回乡,唯一的大儿子在县里开了个独门小铺给人制首饰,干了两年被同行挤得快要干不下去了,听说老家钱家村要被划入官道了,便与爹娘商议着,将小铺子关了,回村来。与老钱头家一样,他家也招学徒,只要十人,也要女子,只是老幼不论,至于学成后的工钱却是一日七个铜子儿,外加一顿饭。
就这两家儿招学徒的事,使得方圆几个村子都轰动了,这可是大好事,学了手艺,还赚了银子。只是光钱家村里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丫头,少说也得二三十人,再加上没有活计的妇人,不仅如此还有相邻的几个村子的呢,这两家都喊话了今年都最多收十人,想去的先得过试。
“还过试,真当自个儿是官家呢,一个村子的考什么试,还都好意思的……”钱老四家的忿忿不平,这边不忘打发了月英和点翠赶紧去村东头排队。
等着月英和点翠赶去了村东头,那里早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几个村子的妇人、姑娘,二人只得排到后面。谁曾想队伍还未进去过半,十人就被选完了。这姐妹俩垂头丧气的往家走,还未到家门口,被钱老四家的碰上,各挨了两巴掌,立即被撵去村西头排队去。
村西头的人虽然没有东头的多,但也不少,后面陆陆续续的又有从西头落了选的来排队。轮到了点翠月英姐妹俩,老钱头的一个闺女道了声,那边有胰子去井边自个儿打手洗了手,再过来。
点翠她俩也不敢多说,赶紧去打水洗手,再过去的时候,人家又说把手伸过了我瞧瞧……不行,走吧。
一句话不到,点翠和月英便被打发了出来。
第20章 再卖点翠
“她为啥说咱不行?”月英在路上闷闷不乐:“娘说我的手大像个蒲扇,是个干活的好材料,她为啥还瞧不上!”真是没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