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你与李三哥批了个这般好的锦绣前程,却也给咱们都批一个?”岳公子最爱凑热闹,此时吃了几杯酒后更是嬉皮笑脸了。
“你莫要逗四妹妹了,”秦举人道:“虽然这里面除了古小弟就你年纪最小了,可偏你不如古小弟沉稳老成。”
岳公子摸了摸鼻子,也不恼,只嬉笑着等着点翠与他批命呢。
“岳公子你嘛,”点翠又抿了一口桃花酿,揉了揉脑袋,使劲认真想了想道:
“后年高中,不过要闲职一年,第二年起复,入宗人府经历司,侍东宫太子……”
“妹妹!”
“点翠!”
点翠这话儿还没说完,便被归伯年与袁知恒同声呵止。
宗人府地位超凡,历来只为圣上一人所用,点翠却说侍东宫太子,这可是大逆的话!
被大哥与老师同时严厉的呵斥,点翠撅起嘴来,甚是不悦,她就照实说了嘛。
“妹妹你喝醉了,咱们回吧?”归伯年温声劝道。
“对啊对啊,四妹妹甚少吃酒,这次却是贪杯了……”李桑赶紧的也岔开了话题。
幸亏这里都是自己人,点翠说的这些醉话儿,大伙虽然听着惊世骇俗的,但却不会过多思虑。
唯有岳公子他自己知道,他听了点翠的话,却在他心底引起了惊涛骇浪,却不说四妹妹说自己能入宗人府这等美事,只他们家与东宫的关系,外人绝不会知道,他们家已经效忠了太子。
如今圣上宠爱幼子,身为太子的大皇子虽然文韬武略但却备受冷落,朝中甚至有人在暗暗忖度着圣上有朝一日会废太子改立二皇子了。
今日四妹妹吃醉了酒,竟在无意之间随口一说,便说中了他家的秘事。
难道四妹妹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岳公子不禁有些疑惑了,愣愣怔怔的坐在那里,也不起哄乱开玩笑了。
点翠被训斥,颇为不满,也不肯走,倔劲儿上来了,不叫她讲她偏生要讲。
“说完了李三哥、岳公子,再来说说秦举人,秦举人明年即可高中,顺顺利利任职户部。还有唐助教,以后该是礼部要员哩!”
唐助教哈哈哈一笑,道:“在四妹妹眼中,咱们几人可是六部占了吏、户、礼三部,就连宗人府也有咱们的人,着实厉害,着实风光啊!”
“四妹妹说了咱们,那还有伯年兄、知恒兄,以及古小弟呢?”秦举人莞尔问道。
点翠叹了口气,这仨她还真说不明白,前世里大哥并未入国子监后面还出家了,至于老师袁知恒,她只记得安培庆说过初时他风光无两可惜招人嫉恨又无根基,沉寂了,后来还娶了一地方官员的千金,但在她前世有限的年岁里也未能起复,安培庆还为着白巴结了他而捶胸顿足呢。但这辈子,她不相信也不允许这辈子老师一直沉寂下去!
至于古光耀,在前世里,她并不识他,也许后来他亦有平顺官途,可那时候她也早已死在了河南庄子上了罢。
点翠红着脸摆摆手,不肯再说。
那几位被她“批了命数”的公子,皆是畅意痛快,齐声道:“难得四妹妹如此抬举,咱们哥几个敬四妹妹一杯。”
又喝,归伯年叹了口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自去外头更衣去了。
“好!”点翠喝上了酒跟换了一人儿似的,眼光流转,道:“几位兄长发达了也便是我点翠发达了,我开心呐,这一,二,三……七!七个人可都是我归点翠的靠山。”
几人豪迈一笑,纷纷道:“成,咱们都是四妹妹的靠山。”
“那好,咱们便结拜吧,叫上大哥一起,咱们都结拜。”点翠又笑道。
“结拜?”袁知恒哭笑不得:“我是你老师,如为何与你结拜,你大哥本来就是大哥,更不用结拜了。”
“那,那你们七个结拜,七人效仿古人竹林七子,你们便是梧桐七子,如何?”点翠痴痴笑道。
梧桐……七子?众人皆是哭笑不得,不过若是结拜,他们却早有此心思。
袁知恒略略忖度了一番,瞧着醉成一滩泥的古光耀,松了口气道:“他便算了,醉成这样让他睡着吧,咱们六人结拜即可,说起来我算是他的长辈,日后大家亦都是他的长辈罢。”
岳公子一听,想到古光耀跟着自己屁股后面唤师叔的可爱小模样,顿时来了劲儿。
正在此时,归伯年更衣回来,岳公子上去扯了他来:“伯年大哥快些来,咱们六人今日就听四妹妹的结拜为异姓兄弟!”
归伯年一怔,瞧着自己妹妹已经成了个醉猫,竟还有心思提议大伙儿结拜,不禁哭笑不得。
撤了桌案,摆上香案,梧桐树下六人,整整齐齐告拜了天地宗师,从此成了异姓亲兄弟。
李桑年纪最大,是大哥,日后大伙便改口不再唤他李三哥,而是李家大哥;其次便是唐助教,为二哥;归伯年年纪排第三,自然便是三个。往后依次是袁知恒、秦举人、岳公子。
六人结拜成了,自又是一番饮酒庆贺。
眼见着上弦月至三杆,归伯年起身送点翠回去歇息。其他兄弟六人吃酒吃肴、谈诗词论句、谈家国天下、谈百姓民生、谈志趣抱负……无所不谈,无往而不利,越谈越投契。
直到月至中天,方才意犹未尽各自散去。
第162章 越雷池破禁忌
彼时星光漫天闪烁,月儿娇俏温柔。
袁知恒虽吃了酒,却是一丝醉意与困意都无,索性自出了院子,走走停停,寻了个花廊之下静/坐望月。
半晌突觉有人影靠近,随即便是熟悉的声音。
“老师在这葡/萄架下,可是要偷听牛/郎织女说话儿?”带了丝酒意,点翠的声音里不再清亮,反而慵懒。
这是什么话儿,这女徒弟仗着吃上了酒,竟来打趣自己的老师来了,袁知恒俏脸微红,咳嗽几声道:“那牛/郎织女早睡下了,哪里还有什么话儿。为师不过睡不着在此风凉罢了。”
点翠轻轻坐下,曲起膝来,双手捧腮。
“近日想起一事来,有些迷惑,想请老师解惑。”点翠幽幽叹息。
“你有何惑,尽管说与为师听。”袁知恒老气横秋。
“世间遵从天地人伦,有百般禁忌,若是头一桩的禁忌便是仙凡相恋,可为何这牛/郎织女的故事却能传颂千年,每每七夕人人静候葡藤瓜架之下,为着这仙凡二人的情事津津乐道?”
“这世人素来爱设置禁忌,凡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但若有人来打破这禁忌,却不失为一种勇气,为人称道。”
“人人都说老师性子疏狂不拘小节,可会做那越雷池破禁忌的勇气之举?”点翠眼睛亮晶晶,丝若将那漫天的星子尽收了眸中,瞧着袁知恒笑嘻嘻的。
“这……”袁知恒竟有些局促起来,仓皇站了起来,道:“太晚了,还是回去睡吧。”
转身的时候,衣袖却被人扯住了。
“老师曾说娶妻当娶一门有助益的亲事,”点翠因着酒气后劲,头脑晕乎乎,说话儿愈发的娇软慢吞吞:
“今日我为老师寻得那几位结拜兄弟,可都是大/大的助益,比的上老师娶十门妻妾哩。”
点翠眼珠子被酒浸润的愈发的水灵,咕噜噜直转,扯了袁知恒的袖子摇啊摇,吐气如兰:“各位兄长们如今可都是我的靠山,老师莫要负了我。”
“负……负负负你?为师……”袁知恒此时慌了心神乱了思绪,只瞧着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平日里的那个乖乖巧巧的徒儿,分明就是哪棵妖/娆的花树精魂上了身。
不对,她这般眼珠子乱转,娇滴滴委委屈屈的模样,他见过!
钱家村头一次见她,她便是这个样子,会被自己嘲笑做似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财主家小妾。
如今看来,那娇滴滴委委屈屈的模样里,分明又多了份无赖与娇横小算计!
原来是财主家小妾,如今倒修炼成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妾了……
“老师,老师……”点翠在花架下的长廊木椅上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从高处弯腰凑近袁知恒,揪住他的额发。
袁知恒哎呦一声,被她揪疼了,方回过神来,摇摇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好好的徒儿,尚未说亲嫁人呢,怎么在他心中成了小妾。
呸呸呸!
“大哥说今日老师又去跟哪家小姐相约了?”点翠说完,脸色瞬间便变了,鼻尖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站在那木椅子上摇摇晃晃,肩膀一耸一耸的着实是伤心难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