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43)

顾鸳懵怔了二分之一秒,好彪悍的辩论方式。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所以说,学霸之间的谈恋爱都是这么神奇古怪外加直白的让她耳尖发红的样子吗?

“还有,纠正一下,他不是我家的。”王婉清敲敲脖颈上环着的红色铁三角耳麦,很不赞同的说,“我们是谈恋爱,又不是卖身。你这个形容很狭义。”

“……”

高中的所有课程其实用两个学年就会通通结束,剩下的一年几乎都在在复习,备考。

所以“高二”这个词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学习时间段了,很多人都认同这一点,只要高二学好了,到了高三,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飞最近受到了很好的照顾,虽然他的表现从来顺应人心,在家里在学校都是被学习的楷模标杆,但以防万一,他的母亲,也就是顾鸳的小姨还是坚持的来学校陪读了。

饮食住行,无一不周到。

捎带着就让顾鸳一起去吃饭了,涉及中午和傍晚,她现在天天都能看见沈飞在眼前晃来晃去。

从开学到现在,忍耐快两个月,她试着给家里打电话,问得很正式,也很平静,“我可以在食堂吃饭吗?”

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多此一举只是想给自己一柄切断所有后路的尖锐钢刀。

“怎么又不想在小姨家吃饭了,阿姨做的饭不合你胃口?”

妈妈的声音隐着怒气,这段时间她没有打电话过来,就是想等顾鸳自己先开口。但顾鸳说的不是她想的。

她已经知道了自家女儿偷偷在外租房子的事情了。小姨过来了,必要的交集之下,这件事情瞒不住。

“没有。”不但没有,而且菜式很多时候都照顾着她的饮食习惯来。她知道,并且感激。

“那你怎么想去外面吃,不在阿姨家里吃饭?外面的饭菜不干净你还天天想着去外面吃,鸳鸳,你已经高二了,不是小孩子,不是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要顺着你的。”

顿了顿,“外面租房子贵不贵?离学校近不近?你一个人住外面多危险,如果不行,就搬回来学校住,听见没?”

“鸳鸳,租房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听话好吗?别总是这么任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因为你想在外婆家住,连房子都准备买在这边了,他最近工作经常加班到很晚,很辛苦,就不能让你爸爸省点心吗,啊,鸳鸳?”

她知道。她都知道。

这样不容辩驳的残酷事实。

顾鸳轻弯了眉眼,说好。微笑的,温顺的,不带任何个人主见的听从着。

那边这才松口气,“鸳鸳,听阿姨说刚月考结束是吧,你考得怎么样啊?”

“老样子,这次数学没考及格。”

那边重重叹了口气,“要好好加油,不懂的就问你哥哥,他成绩这么好好,听见没?”

“嗯,我会的。”顾鸳说着,直视着暗夜虚空眼睛里丝毫波澜没有。

宁宅顶层的天台,她挺直了背,眼睛里本就朦胧虚晃的光一缕一缕的抽离消散,暗寂至无。

此时应该有音乐,她想。

“小鸳儿,跟家里人说得怎么样了,你爸妈同意你住在外面吗?”宁卿的声音渐渐靠近,好似这酷暑里唯一的带着安抚凉意的温暖。

顾鸳转头,笑着说,“同意,就是不能经常跟你们你们在一起吃饭了,得去阿姨那里吃。”

她有些无奈的样子。

“安啦安啦,小鸳儿,你本来就不是天天跟我们在一起吃饭的,只是偶尔的话,你家里人应该不会反对吧,而且吃食堂和在家里吃饭两个选一个的话,还是家里好一些啦!”

顾鸳笑着点头,“也对。”

后来,和小青谈到与家人关系的这个问题时,两个人的神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所有的那些冷清的,安然的,平静的表皮撕破开来,能看到的都是被记忆反复搅拌折磨的喘不过气的脓血烂污。

与其他一切都无关。这是心魔。

《看见》里,有一种说法叫做“因为自我本身的残破所招致的灾厄”,对于这一点,两人皆十分认同。

但身为前辈,小青仍然希望顾鸳能不步她的后尘。

“你应该理解的,你爸妈只是担心你,因为不了解你,有些话也都是无心的。”

她性格有缺,不会安慰人,只能尽量的组织一些积极的词汇来堪堪表达情绪。

顾鸳笑了笑。

其实小青不用这么费力的,只要看着她的眼睛,自己就能全然感受到。

这种感觉与宁卿带给她的不一样。

宁卿是长辈式的关怀,人前顾及她的面子,却会人后教导数落她。教她处事之道。教她品味。不经常叫她吃饭,却时常做她爱吃的菜,土豆肉丸子,可乐鸡翅,爆炒鸭腿……可劲儿的诱惑她。

会时常买新鲜水果,拿个水晶盘盛着,放到她书桌上,不拒绝她的生日礼物,只告诫她下不为例,她知道她的心意就好。

日常生活中,知道她月经不调,会为她每晚上准备红糖水。为她晒被子。缝补衣服……

顾鸳想,她把宁卿当姐姐,视小青为知己。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体系,她很清楚。

“小青。”顾鸳还笑着,眼角却红了,“我理解,都理解,就是因为太理解了,所以才更难过,要是我什么都不理解就好了。”

什么都不理解的话,才能毫无顾忌的没心没肺到底。

顾鸳摸了摸眼角,并不湿润。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好笑。

这么一想,那自己过去这些年来一直在人前营造三好家庭的氛围是做什么呢?

骗别人?骗自己?反正她却是信了,然后,向现实证明,期许过高,注定被辜负。

父母之爱,宜乎众矣。

“每次坐在阿姨家的饭桌上,明明都是合胃口的菜,可我一点食欲都没有,不但没食欲,反而胃里面还难受的想要吐出来什么东西一样。”

“我知道他们都对我很好,尤其是我爸妈,每次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好像是欠了我什么一样的,小心翼翼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我很罪恶。”

“他们一边希望我亲近他们,一边又觉得我别有用心,很奇怪对不对,这哪里像是正常的家人关系。”

“我想想啊,暑假的时候,应该是寒心了吧,我妹发烧,病的特严重,我还是那副样子,连关心问一句的话都没说过。然后我妈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爸爸坐在一边也不看我也不跟着我妈一起骂我,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我交流,可能就觉得,我这样的女儿养了也白养。”

“反驳吗?不会啊,我就是乖乖听着,说完了就好了,不然我只要一开口,肯定就会没完没了的。嗯,他们说过我无情,没人性,这样的人,别说过不了二本线上不了大学,就是上了,也是没用的。”

“后来啊?在他们去上班之后,我就盖着被子和我妹一起睡的,因为是血亲吧,不然我应该会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照顾安慰别人什么的,我其实很害怕,但我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是怕他们说我虚伪。我想做一个乖孩子。很乖很乖的那一种。”

“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他们亲近,可我只要站在他们面前,一看着他们,我除了沉默,什么都不会。”

“我想解释的,可我就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没用的,他们不信。”

顾鸳说着说着,面孔上的苦涩都没了,她闭了闭眼,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咸液流落,愣了愣,然后笑得仰倒在草地上滚圈。

“而且——”她笑完了又说,“生老病死不是寻常事么,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只是时间早晚,方式不同而已。”

顾鸳的神情平和,像是滚石乐曲播放带两首曲子衔接的那一个静点。

无声。

无息。

她饿了

“宁姐,为什么谁都行,就顾鸳不行?”

“卓尔,小鸳儿不一样,如果你不是认真的,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就不要招惹她。换个人追吧。”

“宁姐……”

“别说你是认真的,我就问你,你爸那边你过得了吗?你以前怎么玩,卓伯父都可以不管,可你要是认真了,你是他儿子,应该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对付顾鸳,最重要的是,她要的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那种宗教性质的自由,你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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