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
矛盾激化后,牧笙歌觉得人间愈发难熬了,哪怕秦荔柏为了躲她领兵西征去了,她一个人走在王府中,受着各路侧妃的挖苦和下人的侧目,真是度日如年。
婚后第三年,牧笙歌满二十了。
王府多了两个呱呱坠地的孩子,还有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在雪地里欢快的跑着,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正在闲逛的牧笙歌。
这孩子眉目长得很像秦荔柏,牧笙歌伸手扶起他来,孩子却唯唯诺诺的,「主……主母。」
牧笙歌被这一句称呼温暖得展露笑颜,「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子还未回答,不远处就传来陆侧妃的呼唤,「麟儿!」
小朋友马上飞奔过去,「母妃!母妃!」
牧笙歌看着他母子俩的背影,心想秦荔柏可真狠的心,家中妻儿俱在,为了赌气居然可以走那么长时间。
她悠悠的叹口气,转身的时候,司命星君正在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许久不见了,青梧仙子。」
面对前来探望的司命,牧笙歌说出这几年亲身经历的感受,「就……越来越无聊了。」
「你与殿下之间总是争吵,自然没什么可回忆的。」
「我错了吗?」她认真问道,「我是不是当初就该拒婚。」
「你俩的命盘是交错的,如果你当初拒婚,殿下就会在坐稳朝堂之后,真正的领兵攻打燕北,届时你国破家亡,还是得跟他联姻。」
牧笙歌摊手,「他这么霸道的吗?」
「殿下实际的性情并非你我在天宫所见,好像情窦未开,向往自由无拘无束,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他所经历的一百年,大都是不堪回首的,因此来到了人间,他没了束缚,便释放了天性,尤为张狂。」
牧笙歌想想也是,「他以前流落在下界,我救过他。我看到他身上染恙了,他却捂得死死的,任何人也接近不了。」
司命讶异,「原来你俩在下界就已经认识了。」
牧笙歌点头,「我花了好久好久才打开他的心门,可是下界的医药有限,根本救不了他,后来魔界战乱,我与他失联,还以为他要么被人杀了剐了,要么就是染恙而死了。」
「但他回到了天庭,还请求他的师父毘沙门天给他祓禊。」司命也回忆道,「不仅自毁了全部修为还经受住了剜肉剔骨之痛,那九九八十一个日子里,每天都能听到从毗沙宫传来的鬼哭哀嚎。」
「我只知道染恙很痛,痛到这世上没几个人能熬过去。」
「可祓禊更痛,」司命告诉她,「染恙是阵痛,祓禊是持续不断累计叠加的痛,能够经历祓禊之痛的人,也不会是没有一番作为的人。」
司命看着檐下又纷纷飘落的鹅毛大雪若有所思,「染恙祓禊之后,天宫的人对他侧目而视,很多人甚至以为他会被废黜,要不是七武神替他求情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恐怕连这次历劫的机会也不会有。」
「我是十分可怜这位储君的,但天庭亦有很多不会被感情怜悯打动的神仙……说起来,当初帝君就是把殿下他扔在凡尘并建议废黜的人。」
牧笙歌怔住。
「帝君的铁石心肠是天庭众所周知的,你有什么可惊讶的。」
牧笙歌摇头,「不是……我曾听说那个杜若、杜若仙子冒犯了他却没什么事吗?」
「你以为是战神求情就会没事吗?帝君他既不会因为师徒之情答应战神,更不会为了战神对杜若的感情而宽恕她。若非这杜若仙子是西王母跟昆仑掌门穆王的女儿的话,她早就被打下凡尘了。」
牧笙歌张口结舌,「杜若……是西王母跟穆王的女儿?!」
「那不然怎么有机会去上清天尊那里掌灯?那上清天尊可是三清之一,若真正论起地位来,三清可是在四御之上的,连帝君都得对他叩首。」
一个杜若,一个俪姬,原来都是这样的大来头。
这年头没点地位都不敢看上帝君。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岔了,司命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总之你还得打起精神来,殿下马上就要遭遇苦难了,你得帮他挺过这个难关才行。」
牧笙歌抬头问道,「什么苦难?」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再过几日你便知晓。」
司命离开没几日,便有边关捷报传来,说是秦王大军攻破西域诸国,战事很快结束,马上班师回朝,但秦王在此次大战中受了致命重伤,他的膝盖被箭射伤,伤势过深,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下半生恐无法再站起行走了。
闻及此,牧笙歌「砰」的一下坐到了椅子上,心如刀绞,面色苍白,「怎么……会。」
而周身这些侧妃早已哭得呼天抢地,有的甚至晕了过去。
司命说要帮储君渡过难关,而且这难关还不能借助外力,也就是说不能让青雀去台隍夷夏带些灵丹妙药过来,那她要怎么办?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陪伴着他了。
储君殿下曾经在下界交了很多魔族当朋友,那些朋友都被帝君处死。他因为染恙被帝君丢弃在筑云城自生自灭。好不容易回到天宫还经历祓禊,经受全天庭对他的失望。
他这一百年经历得已经够苦了,没想到来到人间还要痛苦一回。
坐在轮椅上回到王府的秦荔柏,忽而就跟当初被简青梧带回筑云城的少年重叠了。
「……殿下。」
复原
日复一日白驹过隙。
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打点得差不多了,走的走,赶的赶,最后就剩三五个仆人跟他们夫妇二人。
秦王刚回到王府的前几个月,日日要死要活,想着一了百了,他断断续续休了所有的侧妃,也赶走了所有的亲人,想要自生自灭。
唯一的牧笙歌,还关系着中原与燕北的和平,他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牧笙歌没有犹豫,选择了留下。
无论秦荔柏的脾气变得多么的阴晴不定,难以伺候,她都不再反驳他惹恼他,她只想着帮这位再次经历苦难的殿下渡过司命口中的最终难关。
秦荔柏再次回到朝堂之上已是半年后,半年的不管不顾,原有的势力失了一半,皇帝更是觉得秦荔柏已经废了,现在的秦王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罢了。
就在这暗杀四伏的关键时刻,原本在天宫担任储君护卫的梁鸿下凡了,为了殿下的未来着想,他愿时时刻刻保护他在人界的安危,绝不让各方想要铲除他的势力伤害到他。
司命说的三年之期已过,中枢神殿至高帝位上的君主起身吩咐,「让司命星君带着昆仑镜过来。」
「是!」
昆仑镜中的画面还挺和谐,初春鸟语花香的日子里,牧笙歌正扶着秦荔柏在庭院里复健散步。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将这个怨天尤人的秦王从床上请了下来,每天都在她的搀扶下一步步煎熬的走着。
牧笙歌看他没走两步额鬓就渗出了冷汗,一边给他擦拭一边形容道,「我小时候听我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深海中有一种鲛人族,她们上半身是美丽的人族模样,下半身却是鱼尾。她们上岸之后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就跟你现在一样,痛不欲生。」
秦荔柏听不出她这是安慰还是讽刺,也没力气跟她拌嘴,随意问了句,「……所以为什么要上岸。」
牧笙歌理所当然道,「……为了喜欢的人啊!」
秦荔柏一愣,他似乎听懂了,牧笙歌见他止步,故事也中断下来,「……累了吗?那歇会儿吧。」
牧笙歌扶着他在亭子里坐下来,青雀端来她最爱的南枣核桃糕,牧笙歌拿了一块却放到自己嘴里,「真好吃,我都饿了。」
秦荔柏抿唇不语。
青雀给又给她倒了杯香甜的甘露茶,「公主,小心呛着。」
一旁艳羡的秦荔柏却只能接过老仆端来的刚刚熬好的苦药,皱着眉苦不堪忍的灌了下去。
他坐在一边偷偷看牧笙歌的幽怨眼神被昆仑镜那头的司命星君发现了,忍俊不禁,「这秦王当真是被公主治得服服帖帖,前段时间还在跟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帝君伸手一抹,从昆仑镜反射在高处的影像消失,「所以,他们俩还有多久渡劫成功?」
司命星君不知是否应该如实告知,「不瞒帝君……小仙这几日查看命盘,只等此劫一过这二人便会脱胎换骨,齐心协力共创崭新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