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番外(32)

晚上白医生打电话给徐东程的时候,本着尊重病人隐私的原则,他总结性地告诉他,沈栖的性取向问题。

徐东程和阮长苓聊了很晚,他们都明白,沈清竹害了沈栖一生,他以后不会有孩子了,注定是一生的缺憾。沈栖喜欢男也好女也好,只有他还愿意去爱一个人就好了。

他们所求,只是沈栖能好起来。

沈栖再次坐到白医生的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白医生再次提到了那个后桌的同学,问沈栖:“后来呢?那个同学,后来还有联系吗?”

沈栖说:“没有后来了。”

后来,他喜欢的少年在一个寻常天上了一辆车,和他约好了再见,便再也不见了。

后来,白医生再也问不出关于后桌那个少年的点滴了,沈栖短暂地提及了他,从此之后闭口不谈,眼里的温柔重新淡去,又是一片漠然了。

所有人都以为沈栖已经有所好转了,他正常的吃饭,也不再夜夜不眠不休了,常常会在花期的时候在花园里守着一枝玫瑰开花,偶尔还会和徐晓晓徐杨一起走五子棋。

他似乎恢复如常,偶尔还会有浅淡的笑意。

阮长苓以为自己守到了曙光,直到两年后,一个平常无奇的午后,她和沈栖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车没刹住车直冲冲撞了过来,沈栖推开了她,自己却没有要的意思。

她看到沈栖站在原地,明明有躲开的余地,他却直直地站着,眼里连恐惧都没有。

他眼里平静得没有波澜,甚至在车即将要撞过来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

阮长苓愣住了,直到车停在了沈栖面前,与他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她崩溃地哭了出来,抱着沈栖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情她后来并没有告诉徐东程,只是她已经认清楚了,她的孩子其实从来就没有好转过。

他不爱这个世界了。

他没有像曾经那般刻意寻死了,可是他也并没有想要好好活着。他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活着还是死去,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届时是2005年的秋末,阮长苓心酸地发现,她的孩子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永远都是只是礼貌又疏离的阮姨。

阮长苓一心想着弥补,她甚至放下了工作,生活的重心都放到了沈栖身上,他每天多吃一口什么菜她都放在心上,只想着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是后来,沈栖对她说:“阮姨,不要这么……刻意地对我好,就好像您,很爱我一样。”

“可是,您不爱我,不是吗?”

“我只是您,曾经想要杀掉却没能杀死的孩子。”

“不要表现得您很爱我一样。我曾经也认为妈妈很爱我,可是她爱的是她的女儿不是吗?”

“她的女儿死去了,您的儿子也死去了。”

沈栖说着这些的时候,阮长苓甚至不敢流眼泪,她总是觉得自己在沈栖面前罪孽深重。

可是即使带着负罪感,她仍然是爱他的,即使是在以为他不在这个世上的那些年里,他依旧是她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心疼到要死去的孩子。

沈栖已经怕惨了这种情感了,沈清竹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心已经包裹在坚硬的壳子里,再也不敢露出分毫了。

☆、第三十六章

2006年年末的时候,徐东程给沈栖换了心理医生。

沈栖在白医生的咨询室治疗的时间有三年之久,国内外各种各样的药物都吃了个遍,时间一长,各种副作用也出来了。

沈栖厌食越来越严重,一开始还能逼着自己多少吃一年,后来吃什么吐什么,一米七三的人体重只有两位数,低血糖严重到常常昏倒。他渐渐开始掉发,人也易惊,多梦,出冷汗。

阮长苓急得团团转,挂了专家号,叫停药,可白医生这边又说沈栖情况不算稳定,不可以停药。

她急得和白医生吵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乱七八糟的药吃了快三年了什么才叫情况稳定。

后来,徐东程做主停了药,也换了心理医生。

新的心理医生是回国的海归,是个幽默风趣的青年,叫张浩。张浩是徐东程经津大的一个心理学老教授推荐的,据说在国外学的是什么新式的心理疏导,主张便是少用药原则。

沈栖去见过张浩几次,他如今已然不会再歇斯底里,坐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攥着手心,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有时甚至可以笑着和他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张浩见到沈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干净到近乎透明的少年,骨瘦如柴,却好看得不像话。于是后来他和好友钟承霖聊天提到美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随口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沈栖。”

钟承霖随即问:“沈栖是谁?”

张浩脑子飞速旋转,他这个好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多年前出柜之后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他想起沈栖前任医生留下的病历里,有关于沈栖喜欢同性的记录。

张浩突然一拍大腿,对钟承霖说:“沈栖,我现在的一个病人,本着职业道德,我只能告诉你,他很好看。”

钟承霖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他实在是不相信男人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几个月后,钟承霖在张浩的咨询室的门外遇见了来做治疗的沈栖。

那时沈栖拗不过阮长苓,来张浩的咨询室做最后一次心理冥想,耗时两个多小时,起身没走几步眼前都是黑的,开了门见外面有人,下意识想要让开。

钟承霖一直目送他离开,进门之后问张浩那是谁。

“沈栖。”

钟承霖这才明白,什么叫美人在骨不在皮。

张浩见钟承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想的事情有戏,他八卦兮兮地对钟承霖说:“过两天,徐太太请我去家里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徐太太?”

“就是沈栖家,去不去?”

钟承霖说:“去啊,怎么不去呢。”

阮长苓请张浩吃饭,主要是想感谢张浩对沈栖的照顾,在她看来,沈栖换了心理医生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张浩来徐家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

阮长苓见了戴着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的钟承霖十分有好感,张浩又向她表示了钟承霖的性向,她细细地打量,觉得如果沈栖喜欢男人的话,最起码要这样的,才配得上沈栖。

阮长苓起了意,饭桌上便有意介绍沈栖和钟承霖认识。

徐东程有些头疼,他觉得就算沈栖喜欢男人,也不用这么急着给他介绍什么对象。但是一看阮长苓那个架势,估计对钟承霖非常满意。

沈栖依旧恍惚,和钟承霖交换了电话号码,断断续续地联系了近两个月后,他都还没有搞清楚,他是姓周还是姓邹。

张浩听到他叫周承霖的时候,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提醒他:“钟承霖,谢谢。”

沈栖“哦”了一声。

钟承霖听到张浩说起这个对话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腰,他突然觉得清清冷冷的沈栖好可爱啊。他表示,之前听到沈栖叫他邹承霖的时候,他没有往沈栖没记住他名字这里想,他以为是沈栖的口音。

“神他妈口音。”张浩说。

钟承霖笑笑不说话。

他出柜那年二十岁出头,想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未来,后来被打得头破血流才知道那个人已经向父母妥协,他便想也好,这个未来给以后喜欢的人吧。然后二十四岁这年,他遇见了沈栖。

他觉得幸好,幸好他一个人挺过来了,以后能和沈栖在一起的话,那些可怕的事情不用经历第二遍了。

然而他发现,沈栖的世界似乎有铜墙铁壁,他怎么也进不去。可是又不想放弃,于这个世上,很难再遇见一个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岁月泼墨留白,总得遇见一个人。

时间匆匆流逝,光阴似箭如梭,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点一点地推进,带走一些东西,也留下一些痕迹。

2007年年尾的时候,沈栖的治疗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心中已经平复了很多事情,得不到的,失去的,难以释怀的,都算了,都作罢。

如张浩所说,人之所以折磨自己,一定是想借着这份痛来让自己铭记些什么。

可是作茧自缚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些无法原谅的事情,那就不原谅了,不原谅沈清竹了,也不原谅那些把自己尊严扒光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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