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番外(25)

月台外面的风雪更汹涌了,雨夹雪倾盆地下,寒风一阵一阵地往火车站里灌。

周景棠想去休息室里找个位置靠一靠,拿着身份证和票刚转身,就看到了从入口处气势汹汹走来的周延武。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进来团团围住了工作台,周延武黑着脸走在最后面,走近之后,朝着周景棠的肚子便是一脚踹了下去。

周景棠被踹倒在工作台下,还没有回过神来,肩膀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向后倒的时候后脑勺磕在了工作台下面的桌角上。

“出息了?还真敢跑?”周延武吩咐两个警务兵把周景棠架了起来,说,“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是真敢怎么样,老子自己打死你,省得丢人现眼!”

周景棠拼命挣扎,他再怎么能打,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从两个训练有素的警务兵手里挣脱开来。他觉得自己后颈有些湿,后脑勺后面的血顺着后颈流了下来。

周景棠不是第一次被周延武打了,以前直接提凳子砸进医院里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周延武从来没有动用过周老爷子的兵。

“爸,有本事叫他们放开我!”周景棠几乎是吼了出来,“找人架着我算什么本事?我就是要回去,我就是喜欢他,你再用点力直接打死我吧。”

周延武没搭理他,走向一边和火车站工作人员解释,几句话之后,工作人员已经由刚开始时的目瞪口呆变成了一脸的笑容了。

“把这个丢人玩意带回去。”

周景棠被生拉硬拽地拖着走,那些警务兵惦记着他是周老爷子的孙子,下手不敢太重,但也是紧紧压制着,塞进了后座。

周景棠上了车依旧不管不顾地在闹,甚至发了疯一般扑到前面,想逼司机停下,可是旁边的警务兵一个反拐,将他抵在了椅背上,一丝都不得动弹。

手被反扣在身后,疼痛异常,应该已经骨折了吧。周景棠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津城小霸王的名号就是一个笑话。

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感觉。

周延武直接把人押回了周家别墅,他知道穆雅斓终究是个心软的,一看到周景棠受了伤,还不得跟自己急。他也不想让周老爷子知道这样的破事。

他让警务兵把人关进卧室里钉死门窗,叮嘱了谁也不能透露给周老爷子。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怒,连请医生来给周景棠看看伤的意思都没有。

他是独子,和穆雅斓结婚之后,因为仕途,只要了周景棠这么一个孩子。他绝对不能容忍周景棠和一个男生乱搞。

绝对不可以。

☆、第二十九章

周延武是真的做得出来。

周景棠一个人瘫在地板上,爬半天才费劲儿地爬上床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后脑勺后面的血已经半凝固了,粘着头皮贴在头皮上十分难受,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血块之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夜里外面话风的声音分外清明,是很适合深眠的环境,可是周景棠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在想,沈木西在做什么呢?

他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他身边,无论他需不需要,他都想陪他一起面对。十七岁这年他拼了命地想了为沈栖勇敢,即使沈栖从来没有说过心里有他。

可是他明明都拼了命,却仍然没能回去。

周景棠突然清醒地明白了,原来这世间的事情,不是豁得出去,就可以得偿所愿的。

他睁着眼,直到天明。

清晨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周景棠抬眼,看见周延武进来了。

他气得已经没有脾气了,有气无力地问他:“来看看我断气了没有吗?”

周延武拉了张椅子坐在门边,留出了一条过道,后面走进了好几个警务兵和医生,开始强制性地给他处理伤口。

周景棠懒得反抗了,任他们折腾,身上几处淤青,涂了些不知名的药膏,头上缠了绑带,像一个木乃伊。

“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周延武说,“原本之前想让你在高考后出国,情况有变,我们决定了,你现在就出国了吧。”

周景棠猛然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出国?出什么国?我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周延武说,“我今天会把事情打理好,签证和学校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我是来通知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周景棠猛然一用力挣脱了警务兵,但是只是狼狈地摔到了周延武面前又被架了起来,他甚至想和周延武打一架,“你们太可笑了,你们真的太可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国。”

“从来没有想过就现在想,”周延武考虑了一晚上,心意已决,说,“你就好好呆着吧。”

周景棠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他老子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可他太绝望了,因为他老子真的做得出来的。

丢下这么一颗炸弹之后,周延武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警务兵守在门口,佣人每天送一日三餐。

时间开始变得煎熬,一分一秒都是折磨人的,周景棠坐立难安,为了出去和警务兵动了无数次手,都以失败告终。

中途穆雅斓来过一次,甚至没有进来和他说话,只是在门口远远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周延武出现了,周景棠也服软了,放低了姿态求他:“爸,我们好好说,我不出国,我转学回津城行不行?我在津城就行了,反正我和他也见不着,真的!”

周延武没拿正眼看他,冷哼了一声,说:“你是我儿子,你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你没干出偷偷回柳城这种事,我没准还能信你。”

周景棠举起手保证:“我说真的,爸,我不想出国,我就在津城,柳城那个破地方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死心吧,我来是想告诉你,准备安安心心地出国吧。”周延武说。

周景棠看着他离开,无力地坐回床上。

房间里有一个挂钟,是个老物件,每走一刻钟都会有嘀的一声,听得周景棠心烦意乱。

时间一点一点向前,又过了半个月,穆雅斓给他收拾了行李,抱着他哭了出来。

在穆雅斓的哭声里,他几次抬手又缓缓放下,眼里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那一天,津城的机场发生的这一幕为人津津乐道了好多日子。

那个黑衣黑裤,眉眼间皆是桀骜的少年被两个大汉架着,周围五六个保镖随行,佣人提着行李箱,在众人的视线下硬是过了安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飞机。

后来机场那边给了解释,说是押送什么国际证人,没头没尾的也不太清楚,行人们只记得那少年临过安检时仍然在反抗,剧烈挣扎,眼睛都红了。

在三万英尺的天空之上,周景棠觉得自己如同做梦一般。几年前,周延武强制性把他送到了柳树,几年后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方式,把他绑上了飞往澳洲的飞机上。

去柳城那会儿,他心中虽有气,却也觉得新鲜,踏上了去柳城的车程之后便觉得期待。而如今,他对未来已经不敢再想,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与他反向的城市里。

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啊。原来他从来不曾为自己做主过,曾以为放任自由桀骜不驯,如今想来不过是父母手上的缰绳松了一圈罢了。

都是笑话。

他就像是一只栓在主人家门口的一条狗,以为张牙舞爪,以为自己好生威风,却不曾想主人勒住绳子的时候,他连多走一步的机会都没有。

何其可悲,又何其无能为力。

机舱外的云层如梦幻般,他绝望地闭上眼,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沈栖好久了,他想他了。

最后,硕大的机身穿云而上,大雪落在了他身后的那座城市里,曾经最放任自流的少年做了牵线木偶,流放到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他已离柳城千万里之遥,青春就此画上了句号。

柳树的新城区开发工程开始加大了规模,对新城区里的老建筑已经完全失去了包容度,政府加大了拆迁赔偿,又找了私人的拆迁队,又是施恩又是施压的,终于说服了老巷子的人们搬走。

沈栖架着拐杖回到老巷子的时候,房东太太正送走了拆迁队的负责人,她见了沈栖,迎上去问他:“栖栖,好点了吗?”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