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苏塘并没有反驳,只是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暗领轻轻点了头,俨然遵守皇上的命令。
李筠看了一眼苏塘,转身正要走,苏塘却突然出声,“不。”
男人眉峰并拢,正要温和的训她两句,苏塘却有条有理的和他道:“皇上以为淑妃会怎么回皇宫,她一个毫无兵力的弱质女子,没有传召谁都不会放她入宫的,贤妃现在还在禁足。”
苏塘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自我回答道:“她手上一定有一股咱们都不知道的兵力,可她的外戚是个文官,她又是个深宫妇人,她是怎么接收到这股势力的?臣妾猜她费劲心思要隐瞒的不是洛美人的死因,也不是利用贤妃的心计,而是她自己的身世。”
苏塘打断李筠正要说的话,“我知道皇上您一定有所察觉,甚至比臣妾知道的还多,但臣妾想说的是光靠兵力对皇城没用,淑妃一定知道自己手下藏在宫里的人都被您控制了起来,强攻很难奏效,再说您这般戒备,宫里一定留了军队把守。”
见她说的有条有理,旁边的暗领有一瞬间的呆滞。
李筠接着点头,“巫医来自苗疆一代,先帝的舒妃便来自苗疆。”
“是了舒妃。”苏塘一拍手掌,立马会意,“先帝当年宠爱舒妃,休弃先皇后之后一直沉迷于酒池肉林,还是先皇后逝去以后他才幡然醒悟,之后立了当今太后不久舒妃便死了......”
“是母后。”
“所以淑妃一早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入宫,借着您的宠爱一步步往上爬,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为舒妃报仇。”
李筠颔首,他当初给她取封号‘淑’一字便是在警戒她,切勿学那舒妃,但那时候他还尚且不知淑妃真实的身份。
可只怕是因为这么一个封号,给她逼急了。
苏塘被这真相弄的有些回不过神,脑子清晰后才发觉自己紧紧抱着李筠的双臂,似乎是生怕人跑了,她索性也没松开,缓了一口气后才道:“皇上,硬法子不行,那自然是软法子,您之前将淑妃送去的是寒露寺对吗?”
庄太妃……
李筠被她一提醒,不消片刻便立刻明白过来,借由庄太妃入宫,除了重病的太后,谁敢拦着?
想到此处,他一竖深眸,冷着语调对下面的人道:“立刻启程去寒露寺。”
甘露寺到京城有一段距离,离着行宫不远,这时候若是赶过去,说不准能在半道上截获人。
他下了命令,却被女子缠住手脚。
见她坚决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害怕被他丢弃的神色,他有些头疼,可却微垂着眼认真的和她说:“你可知你跟上来是什么后果?”
这句话的意思很多,总觉心里有些闷沉,问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些艰难。
“我知道。”
苏塘却弯了眼,轻轻朝他笑了笑,明媚温柔,她没有松手。
李筠拉起她的手腕。
好,不放你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是计划,说不定计划赶不上变化捏~
第九十九章
苏塘是怎么也是要去的, 以至于李筠问出那句话的事她想也不想就应承了。
但回过来回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太过武断,意欲为何也略显坦露,不禁脸有些发烫, 转而涩涩一笑当做若无其事,再道:“皇上, 咱们走吧。”
这时候也有些来不及说这些有的没的, 李筠点头,正想骑马离开, 苏塘拉住他的袖子没松手,在他微微疑惑的神色下解释道:“臣妾那匹小马驹许是太小不善于跑远路。”
她是想与人换一匹马的, 没成想李筠看了一眼那通体雪白漂亮的马匹,眉间微动。
这匹马是行宫的珍品, 皮相是拔尖的,但因为行宫内圈养的官吏太过放任,养的倒是俊的很, 但没加训练自然没有这些千里马来的耐性强。做想必是小福子也不懂什么, 只挑着最好的给她用了。
不过那马倒是温顺, 没颠着她。
李筠看了一眼暗领,道:“你带着玉琼回去。”
暗领应了一声, 毫不犹豫的承接了命令, 心里不再犹豫其他, 这宜妃看上去似乎软弱无力, 但感刚刚与皇上说的那番话他也算听了进去, 这时候心里又有些惭愧。
苏塘一怔,再睁着眼睛疑惑的看小马驹。
“走吧。”
李筠拉着她的手腕,在苏塘略微不自然的神情下将她抱上自己的马匹,这马更高也更大, 苏塘被抱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僵硬无措,再是身后贴上一块温暖的胸膛。
她眨了眨眼,道:“您要带我?”
“还没问,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李筠感觉到下巴处那不太老实的小脑袋,环过她手臂两侧拉住缰绳,“别动。”
苏塘老实了,回答他说:“小时候,大概就八岁。”
她整个人被环在他怀里,鼻尖涌上他身上清浅的龙涎香味,倒是有些熟悉,一时间忍不住想起那日晚上她喝醉酒时干的荒唐事了。
但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一时间心里只剩窘意。
李筠顾忌到她,并不骑得太快,于是苏塘便抓着他的衣袖,脑海里浮现出京城皇宫里的景象,尽量多为他做些有用的事情。
皇宫内阁,架着驿马的人传来一封书信,从宫门长廊转到内宫,经由女官之手交给冯嬷嬷,最后才落到太后枯槁的手中。
这时候看她才见脸色如鬼怪,眼睛下面乌黑,连头发都像是枯草一般。
太后打开扫了几眼,突然笑着了两声,在整个大殿里显得尤为诡谲,像是细砂打磨一般,平白让人心头悚然。
转而,她又咳了两下。
冯嬷嬷去拍打太后的后背,泣不成声道:“您可别劳累了。”
“哀家怎么能不操劳。”
她今竟是连那信纸都握不住了,掉落在了地上,冯嬷嬷去捡时便看到了那写在书信上的寥寥几句。
她一抹眼泪,“太妃要入宫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先帝那会,太后与太妃还算是和睦相处的,甚至是帮衬不少的,却没曾想李筠继位以后太妃搬离了皇宫,太后愣是连个贴心的说话人都没了。
转而,太后又咳了两声,“她来了,她乘哀家生了病来,到了这无人主持的大内,再相见,你说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冯嬷嬷捏紧了那信,道:“太妃虽与您闹了些矛盾,但她秦氏与咱们国公府一直是世交,是不会来看您笑话的,想必是得知您病了,这时候到这来给您侍疾呢。”
太后耷拉着眼皮,一只皮肉宽松的手拉紧了冯嬷嬷的衣裳。
“她得了消息,怎么皇帝没得到消息?”太后许是生了病了,说话也不像以往那般精明,“他若是得到消息了,这时候却不回,也不赶回来看看哀家,叫一个毫无干系的先帝妃嫔到哀家这来探望......”
冯嬷嬷心尖一跳,低垂下眼声音温和的宽慰她,“许是耽搁了。”
“他自小便待在我身边长大,旁人总说我不疼他,可他是未来的君主。姐姐当年那孩子,被宠在摇篮里头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可是最后呢,最后她和她的孩子,是怎么死在那个贱人手里啊......
你瞧瞧先帝,他宠爱的每一个孩子最后都落得个什么下场,就连......就连那杜氏生出的小杂种,被他护成那样,不也照样夭折了。”
杜氏就是舒妃,当年被宠上天的舒妃,压在正牌皇后头上,硬生生的让一国皇帝休弃皇后。
“太后,您别说了。”
冯嬷嬷听太后这烧迷糊后说的话,心里蔓上些恐惧,又顾忌旁人,叫他们下去说是要侍候太后歇息。
可人才退至一半,太后便接着道:“杜氏死了,为她寻仇的人来了这宫里,混过哀家的眼睛,用着一副比她还勾人的皮相到了皇帝跟前,搔首弄姿狐媚惑主,混到当今这个位置上,你说为何?为何?”
“太后,您糊涂了!”冯嬷嬷趴在她床沿,苦口婆心的说:“皇上不会不回来看您的,他是一向最敬重您了呀!”
“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这,恪守孝道。热了,冷了,都来给哀家请安,什么都顺着哀家,可你瞧着他有几分真心?他看中的人,判断的事,完完全全没按着纲领来,他瞒着等着,把人送到别的地方来糊弄哀家,又打着行宫的旗号出去,这个时候你觉得他会回来看哀家吗?哀家就算是榻边无人到灯灭,也瞧不见他为哀家送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