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进火烧似思念的可怜人儿,被这意外的打击,折磨得悲痛不堪。
他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张承的妈妈见了无精打采回到家中的儿子,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肯定是又找李兰表白去了。
“妈……妈……”张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李兰,她……她到山城宾馆去了……而且还……”他说不下去了,悲伤的语调顷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声。
张承的妈妈望着把泪痕纵横的脸埋在双手中悲恸欲绝的儿子,心里也莫名的难受,她轻声轻语地说,“妈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说着,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掉下了泪滴。“天底下的好姑娘有很多,总会遇到一个爱你的姑娘……感情这东西,还是讲缘分的……强扭的瓜儿也不甜,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张承摇了摇头,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那一夜,张承和妈妈彻夜未眠。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情,只有美好的开始,纠结的过程,最后痛苦地划上句号。
淋雨生病
灰色的天空,像致密的铅板,笼罩着大地。
密集的秋雨,从高空中落下,打在地面,溅起细小的白点,像无数个不断跳跃着的小虫。
山林中的鸟也不叫了。高空中,有一只鹰在急速划过。
雨愈下愈大。车间顶上,传来愈来愈响的如同炒豆子般的声音,一股股的雨水亮晶晶地流淌下来,在地上激起无数朵大小不一的白色水花。黑色的污水变幻着波纹,在沟里汹涌流淌。
“来几个人……帮助推一下车!”暴雨中,传来杜师傅焦急的喊声。
他驾驶的卡车,蓄电池没电了。发动机死活打不着火,不管来回拧动多少次钥匙,但它只发出呲拉拉的声响。“这烂电瓶,气温一下降,它就罢工了……”
车间冲出几个人,曹轲、刘大槐……
刘大槐一边跑一边说,“那是一些零件毛坯……潘厂长让杜师傅去拉的……”
马梅看了看大雨,又缩回了脖子。
“怎么回事?吴?”娜塔莎站在车间门口,望着飞奔的几个人。
“车坏了……司机要我们帮忙推一下车……”吴芳摸着飞溅到脸上的雨点,摘下黑框眼镜说。
娜塔莎一步上前,眯缝着双眼,就要冲出去。
“捏捏捏……您是苏联专家,这些活儿让我们中国同志们来干……” 吴芳赶紧戴上擦干雨水的眼镜劝说道。
“捏捏捏……吴……在需要的时候,我们都是工厂的一员……”
说着娜塔莎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从铁皮屋闻声而出的斯拉瓦,也跟着冲进雨中。李兰跟在他身后……
中午,工厂食堂里,换了身衣服的娜塔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谢苗、托尼亚、斯拉瓦、吴芳和我,纷纷用俄语喊道“祝你健康!”
“我想是我淋雨感冒了……”娜塔莎无奈地苦笑道。
“感谢你冒着大雨帮助我们……”李兰真诚地说道。
“这其实也在帮我们自己……这些毛坯虽然盖着篷布,但会慢慢渗透,如果淋湿了,生锈了,或许会影响产品质量,从而会对苏联机床的质量产生怀疑……” 娜塔莎收起了手绢,吸了吸鼻子。
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分发着碗筷,开始吃起来。托尼亚筷子已经用得非常熟练,他夹起来一颗花生米,正在得意扬扬的炫耀。谢苗一脸佩服的看着,也伸出筷子去夹,但怎么也夹不起来。只好瞪着牛眼傻笑。
突然托尼亚放下了筷子,看着娜塔莎。
“你怎么不吃饭……”
“我没有胃口……”娜塔莎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家都多吃一点……”
“大家注意看,这部分是机床运动部件电力拖动部分的线路图……而这部分,是程序控制器的控制电路及反馈电路……”吴芳在翻译着。
车间铁皮屋,娜塔莎在详细地解释着,用铅笔指着挂在墙上的技术图纸。
李兰、马梅以及其他一些工厂员工静静听着,认真地记着笔记。
“啊嚏……”娜塔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祝您健康!”吴芳不失时机地用俄语说道。大家虽然没听明白这句话,但是都笑了。
李兰从椅背上拿了件工作服,走过去给娜塔莎披上。娜塔莎神情复杂,轻轻推了一下。斯拉瓦脸上掠过一丝紧张。
娜塔莎一开始本想拒绝,但随后又默默接受了李兰无声的关怀。
斯拉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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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山城宾馆,正在走廊开门的托尼亚看出了娜塔莎的异样。
娜塔莎感觉浑身发冷,禁不住颤抖。她掏出的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
“你过来……我有办法能使你好受些……”托尼亚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对她说道。
娜塔莎看着托尼亚,犹豫着。
“你过来呀……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托尼亚笑道。
推开房门,托尼亚走了进去,把房间的灯一一打开。
娜塔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没有关上房门。
托尼亚弯腰拿出一瓶沃特嘎放到小桌上,又拿出两个玻璃杯,笑盈盈地看着娜塔莎。他指着小桌旁的圈椅。
“坐吧……娜塔莎……就是这个办法……我看你是你受凉了……对付它,沃特嘎最有效……”
“我不喝……”坐到圈椅上的娜塔莎,看了看那瓶沃特嘎,又为难地看着托尼亚。
“喝一点!你会感觉好一些……”托尼亚郑重其事地劝道,一脸关切。
“真的……我不喝……”娜塔莎固执地拒绝着。
托尼亚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狮子般的头颅笑了。
他抬起头,重新看着娜塔莎,“娜塔莎……你今天的表现,就象一个勇敢的战士!娜塔莎,我为你骄傲……你不但技术水平高,而且还有可贵的奉献精神……”
“那是我应该做的……在工厂,我就是工厂的一员……有义务去伸出救援之手……”娜塔莎咳嗽着。
“你知道吗?……娜塔莎……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期,‘沃特嘎’是前线部队配备的特别军事物资,是苏军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那些英勇的战士,就是靠它抵御漫长的寒冬,战胜了凶恶的敌人,为全世界反法西斯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
娜塔莎点了点头,又咳嗽了两声。“我知道……”
“来……娜塔莎……像真正的战士一样……喝了它……”托尼亚端起酒杯,递到娜塔莎的面前,“你将来,就会在工作中打个漂亮仗……”
娜塔莎盛情难却地接过托尼亚递过的酒杯,皱起眉头,勇敢地喝了一大口。
那晶亮的液体,淌过喉咙,如同暖流流过心田。的确,好受了一些。她又喝了一大口。又是一大口。
“已经很晚了……我得走了……谢谢你的沃特嘎……”娜塔莎放下空空的酒杯,站了起来。她的眉头舒展了,脸上浮现出红晕和笑意。
托尼亚也站了起来,用饱含佩服的满意神情看着娜塔莎。
娜塔莎穿过打开着的房门,转身向走廊走去。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托尼亚在她身后说道。
病中关怀
山城宾馆院墙边的香樟树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红叶子,黑黑的果实缀满枝头。鸟儿们在依然茂密的枝叶间,唱着快活的歌儿。
云浓得化不开,太阳不见踪迹。风中透露着早冬的寒意。
“早餐你得去吃一点……作为一个单位的同事,我很为你的健康担心……你已经好几顿不好好吃饭了……周末也不想去逛街……你该不是病了吧……”托尼亚同情地看着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娜塔莎。
娜塔莎摇了摇头。
“没办法……她还是没有胃口……”托尼亚转过头,对我肩膀一耸,双手一摊。
“中国的饺子真好吃!”想起娜塔莎那次在工厂食堂里砸着嘴巴、回味无穷的样子,我便有了主意,“托尼亚,我有办法让她胃口大开……等着我……我会送来中国美食……”
我拔腿就走。
“你要到哪儿去?”托尼亚疑惑地在我身后大声喊道。
“弄好吃的!中国特色的!”我边跑边回头喊道,差点被地毯绊倒、一头撞在沙发旁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