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却总是让人觉着瞧不清此人的五官样貌,阴阴沉沉得少有生气,似是外面的枯木一般。
说起话来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季清婉却并未多想,只当他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性子又硬,才会一直讷讷重复,她拦下了要付钱的言无忧:“你都御剑载我了,以后也免不得麻烦你,这面钱自然是我来付!”
说着,便哒哒过去了,手腕间银铃一阵脆响,她将几个铜钱拍在桌上:“老伯,面钱!”
那小老头眯缝着昏花老眼看了许久,才摇摇头:“不是这个。”
言无忧一时好奇,也来到柜台前,看了看那桌上的铜钱,只多不少,怎么会错?
“老伯,你好好看看,那木板上写着的,三个铜钱一碗面,我们买了两碗,六个铜板给你啦,哪里有问题吗?”季清婉很是耐心的给人摆弄着铜板,就差掰手指头给他算算数了。
老头极其固执,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沉下脸来,重复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奇了怪,就是这个!”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季清婉与言无忧一头雾水,他们转而又拿了碎银出来,摆在桌上,那老头依旧摇头,死活不肯收钱。类似等价的钗环首饰,法器符咒,老头也一一不肯收。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你这是个黑店?”她被磨得失去了耐心,狐疑的拧起了秀眉,“你该不会是看我们年轻,想坑我们吧!”
老头依旧摇头。
言无忧似乎看出几分端倪,但面色如常地问道:“老伯,我们是外地人,初来清平,不懂规矩,劳烦您与我们说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听这个,那似是长在柜台后面的老头怔了怔,随后他凹陷下去、空洞的双眼似乎发出了几分财迷似的光芒,缓缓的、缓缓的从底下搬出了一个木头盒子来,双手哆哆嗦嗦的掏出来一叠子东西来。
此时日头落得唯有一条缝隙,店内本就昏暗,言无忧与季清婉不由向前凑了凑,定睛一看。
——赫然是一摞子的冥币!
……
与此同时,云曦双剑也缓缓降落在了清平城的另一头,应云醉让风给吹得刺毛撅腚,一跳下剑来便捂着眉心,呲牙咧嘴道:“哎呀,哎呀妈,不行了,太刺激了……”
“应兄如何?”肖桃玉依旧风度翩翩,面色不改,收剑上背的动作行云流水。
“如何?咳咳。”应云醉也学她那从容的模样,腰杆儿挺得笔直,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的朗声道,“脑瓜子嗡嗡疼!别的还凑合儿吧!”
肖桃玉沉默两秒,并不打算搭理他,只转了身向前走去。
“哎!这跟个鬼城似的,小桃玉你可别乱跑!”应云醉当即冲了上来,拽住了她胳膊,八尺男儿竟胆战心惊的直往她身后躲,唯有在她剑后面才觉着安心几分,“你这双剑真是神奇,我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妖魔鬼怪远离我了!”
肖桃玉恍惚片刻,道:“自是神奇的,毕竟除我之外的每一代主人都是救世英雄。”
她向路边随手一摸,却是抓了个空,疑惑道:“这树上怎么一片叶子也没有?”
应云醉脸色渐渐不对劲了起来,他不由抽出了自己背上的长棍,嚷嚷道:“我就说吧,这城差不多就是个鬼城,你看这日头将落未落,街上便连个鸟都见不到了,树上也没有叶子,究竟要阴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啊!”
二人一路向前走着,肖桃玉烟眉轻蹙,道:“此处虽荒凉,却隐隐有一股灵力镇压,当真稀奇。”
“灵力?”应云醉探出手背,摸了摸她额头,撇嘴道,“妹砸,你没发烧吧?这鬼地方别全是怨气就不错啦!还哪来的灵力?”
就在此时,二人对面忽然便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熙熙攘攘的声响来。
每至夜间,肖桃玉便夜盲症发作,瞧东西模模糊糊,她隐约看见了许多人从街对面向他们缓缓而来,那些人似乎身着大红色,夺目刺眼。
“成亲吗?”肖桃玉眯着眼睛喃喃道。
应云醉也张望了几眼,谁知顿时吓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只见对面众人锣鼓喧天、浑身火红的抬着一个漆黑的棺材向他们走了过来,诡异恐怖至极。
“什么成亲,那是出殡了!”
作者有话要说:清平城副本来喽!
☆、恶灵
“妈的,撞鬼了!”应云醉吓得浑身冷汗,一把便将肖桃玉拽到了身边来,正欲逃跑,却发现那群鬼影步伐虚浮却走得飞快,转眼之间,不过十步便要到他们身边来了。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二人便杵在了街边,不住的向后靠,尽量降低存在感。
那赤红鲜艳的大褂们实在惹眼,其中黑漆漆的棺材更是惊怖骇人。
待肖桃玉看清楚后,也不由毛骨悚然到头皮一炸。
“此时躲也不是办法,老人们常说,半夜三更撞见鬼,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儿缩着,只要不看他们,就不会有事。”夜间寒露深重,汗水却是顺着应云醉的鬓发滚落下来,他碎碎念叨道,“小桃玉别怕,二哥在这。”
肖桃玉侧眸瞧一眼,便扭过头来,低声回应:“怎么觉着你更紧张……”
“一群凶煞恶鬼,我一个不会法术的,能不紧张吗?要是——”应云醉正欲反驳,余光便瞥见了那木棺徐徐凑近,不由立刻闭了嘴,惊惧交加之下,他干脆两眼一闭,啥也不看!
这场景当真是诡谲之至了。
众人乱轰轰前拥后簇,前方小厮们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惨白面上却是血泪纵横,棺材边儿围着两个陪嫁丫鬟,红艳朱唇挂着诡异艳丽的娇笑,一个断了双腿、穿得花红柳绿的喜婆在最前开路,仅仅靠着双手攀爬,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肖桃玉细眉扬了起来,看这架势,似是在办喜事、嫁女儿。
可是,令小鬼们众星捧月的,便是那纹若槟榔、底厚如墙的漆黑的樯木大棺材了,上边儿用鎏金錾着巨大的“奠”字,却又绑着一个绸缎红花。
棺材中不断传出来女子的叫喊声,具体叫些什么,也听得模模糊糊,长指甲挠木板的声响反倒分外尖锐。
队伍后边儿跟着的鬼数目也不少,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哭得摇山震岳,凄厉尖啸,似是在为棺材中的姑娘悲戚哀恸。
她忖道:“喜事和丧事一起办?”
出殡嫁娶的鬼队离得越来越近,近到肖桃玉的衣襟险些刮到一个吹唢呐的小厮,她向后微微一缩,心脏狂跳了起来,唢呐声音高亢,不知是哀乐还是喜乐,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应云醉说得果然不错,他们两个老老实实的缩在街边,佯作看不见的模样,敲锣打鼓的小鬼们便忽视了他们,径直抬着漆黑木棺材掠了过去。
很快的,队伍稀稀拉拉的便只剩下了几个人还在他们面前,正痛哭流涕,很快也要消失在迷雾中了。
“走了?”他又惊又惧,两股战战。
“走……”肖桃玉正欲开口答应,忽地眼神一凛,旋身便挡在了应云醉前方,同时,猛然之间抽出一把云曦剑来,电光火石中,她迎上了某样东西,竟像是撞上了金属一般发出一声锐鸣!
应云醉大骇:“我靠,这鬼怎么回事?就她欠儿,还想给老子整个偷袭!”
也不知这些道行浅薄的恶灵为何力大无穷,似是背后有了靠山一般无所畏惧,肖桃玉勉力扛住了那一双青筋狰狞的鬼手,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受何人致使!”
她抬眼之时……
那只恶灵再无了寻常人的样貌,面上尸斑飞快生长了出来,且溃烂流脓,她正对着肖桃玉笑,这缓缓的咧嘴一笑,便窸窸窣窣的掉下来满口蠕动的蛆虫,看得她一阵犯恶心。
应云醉转头四下一看,他们这边出来声响,前方即将消失的恶灵们也被惊扰,纷纷回身看了过来。
而且,一个个也都生长出了开始发烂的尸斑,原本光鲜亮丽的大红喜袍也变得像是八百辈子不洗一般,褴褛残破。
惊恐到极点,应云醉便怒了,抽出那背后的长棍:“你奶奶的!”他一杵子便将那欺压肖桃玉的恶灵给捅得向后滚出去老远,虎虎生风的又甩开了几个向他们扑过来的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