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惊,因见殷轻衍胸口红了大片,亦来不及细看暮熹,忙下阶梯帮着她将殷轻衍扶进去。
所幸沉沧本就有一身医术在身,因而处理起伤口来,亦比暮熹要利落许多。
方瞧见沉沧之时,暮熹虽不知他是何人,可一见他这般紧张殷轻衍,且嘴里喊着他“公子”之语,便也大致猜到他是何许人了。
那是个有着一身娴熟医术在身的人,暮熹在旁瞧着,生怕影响到他,欲要退出去之际,反听他道了句:“姑娘且慢。公子醒来时,想见到的第一个人,必是姑娘,还望姑娘能守在我家公子身旁。”
暮熹无法,只得站在原地。
直至沉沧处理完伤口退出去后,屋子便只剩她与殷轻衍了。
暮熹坐在榻边,歪在他身旁,侧首瞧他。
躺在榻上的人,闭着双眸,脸色微微地发白。
他难得地安静。
全然没了往日的戏谑。
可彼时她的心,却异常地慌乱,害怕他一睡不起,害怕再也见不到那双略带狡黠的眼眸。
“何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耳畔中,忽地响起了夏怜在虚界内同她说的这句话。
她望着殷轻衍,他有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
小的时候,常听得宫里的老人们说,薄唇之人也最是无情。
可为何一路走来,他数次的相救,对抗魔灵时浑身散发的正义感,又是如何一回事?
自己待他,真的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么?
第27章 爱他
氤氲的雾霭覆着前方的路,周遭白茫茫的一片,暮熹左顾右盼,竟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噗……”倏忽间,身后出现个白衣男子,似与灰白色的雾霭融成了一片,暮熹探脚上前,只见男子低着头,全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上前,方欲蹲下来,却未料男子忽地倒地,暮熹忙弯腰接住了他。
此时方瞧清了他的面容。
竟……竟是殷轻衍。
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暮熹只感觉:
他的身体,好冷!
“殷轻衍,你醒醒,醒醒。”
她抱着他,见他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眸,对她的呼喊却全然不为所动。
她猛然想起在赤雪洲荒野林时,他为她挡的那一式,只见当时的他,胸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暮熹颤抖着手,探过他的鼻息。
完全没了呼吸。
她当即流下眼泪来,抱着他喃喃,“殷轻衍,你不要死,我……我……”
恰在此时,歪在榻边的暮熹被惊得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觅弧寺上的归忆轩,她低眉,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又望了望躺在榻上的殷轻衍。
似是过了好半晌,方才发觉刚刚的事,原是个梦。
“滴……”泪水滴落在衣襟上,她抬手拭了拭,却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再次望向榻上的人,此时此刻,忽地明白四季路中的花海,为何会出现殷轻衍。
天下万般事,世间万般人,岂料并非事事是她可掌控的。
恰如一个人的心。
又过了一日,躺在榻上的殷轻衍才缓缓睁开了眼眸。
眼见屋子里并无一人,便以为暮熹已然离开了,忙欲下榻去寻,却因身体乏力,“砰”的一声,头撞到了榻边的木杆上,额间霎时间破了皮。
暮熹方端着脸盆进来,便见殷轻衍捂着额,露出一脸难受的神情,心下不觉好笑。
往日的他,总一副“天下之大,惟我最大的”模样,而今倒可也让他也吃些苦头了。
“兮兮还在呢。”望见她的那一瞬,些微苍白的脸上不自掌骨漾起了笑意。
所幸,她还在。
“我不在,能哪去?”她拧干了面巾,递与他。
殷轻衍笑着接过,望了望屋子里的陈设,方疑惑,因问:“这……这是兮兮的屋子。”
暮熹白了他一眼。
还说呢,他的屋子早锁死了,生怕别人会偷偷进去了般,那日只得让沉沧将他往自己屋里搬,害得她两日两日夜没个好觉睡。
殷轻衍望着她,心知她在想什么,擦完脸后便站起来,朝她道了句,便往门口而去,欲要回自己房里。
“等……等一下。”暮熹拽着他的衣角,喊他。
他回首,只见她低着眉,两颊泛起了红晕,殷轻衍不知所然,只呆愣着望她。
好半晌,方才听得她轻声地嗫嚅了句:“我喜欢你。”
殷轻衍恍得一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口齿不清地问:“兮兮……方才说了……什么?”
暮熹征愣了会,方掀起眼皮,与他对上了视线,神色极其认真地复而道:“我说,我喜欢你。”
殷轻衍呆呆地望着她。
这一刻,恍似往日所有的心酸、隐忍以及对她埋藏在心底的爱,在遥遥的长夜中看到了阳光普照的出口,他就那般站在洞口前看着那一丝照进来的阳光,平生第一次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
暮熹只见他的神情奇异,先是呆愣着,复而眉心微舒,唇角微扬,瞳仁里却恍似有泪珠浮现。
她望着他,却久久等不到他的一句话,以为是殷轻衍被她此举吓住了。
方想发问,却闻得他轻声启唇:“兮兮对我……仅仅只是喜欢么?我对兮兮的爱,却是山河可鉴,日月可表,终此一生,惟你一人。”
闻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之语,暮熹倒是不惊不诧,可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是放下了。
却未料殷轻衍赌气般地又道:“既然兮兮对我仅仅是喜欢,那我还是走好了,毕竟喜欢总不长久。”
言毕,殷轻衍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暮熹忽地拽住他衣角,脱口喊道:“等一下。”
殷轻衍止住脚步,回首,低眉望她,“怎么,兮兮可还有事?”
呃……
她明显看到他眸里含着的笑意。
殷轻衍还是殷轻衍。
磕碜了脑袋,还是非得逼她将话说出口。
暮熹拉着他的衣角,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鼓起勇气,抬眸望着殷轻衍,一字一句地道:
“我喜欢的是你,爱的……应该也是你。不是其他,而仅仅,是你这个人。”
“为何是应该?”他对这个词极为不满。
暮熹被他此语气得差点没吐血,他非得要在文字上这般计较么?
殷轻衍见她久久未答,反拢起双臂,轻声笑言,“兮兮既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爱我,何妨你我来做个试验?”
“何试验?”
“兮兮先闭眼。”
暮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迟迟不愿按他所言。
瞧他当下的神情,若说他没藏着些鬼心思,论是打死她也不信。
殷轻衍自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因而冷笑道:“兮兮这点诚意都没有,谈何说爱我呢?”
“……”
瞧他,言语锋利之程度,更胜受伤前。
“闭眼便闭眼。”
殷轻衍望着她阖上双眸的模样,许是不服他所言,微红的唇轻轻撅起,他一把搂住她,双唇立时覆上她的。
“唔……”殷轻衍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她一跳,暮忙下意识地抬手推他。
殷轻衍适时将她一放,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唇上,极其暧昧地道:“兮兮既说爱我,便不该推我。若不然,方才的话,全只当兮兮轻浮,是骗我的罢了。”
“……”
我若推你,还成我轻浮了。
将恶人先告状之话,运用得这般巧妙的,谁又比得过他?
此时的暮熹,心中却是八百匹草泥在马上奔腾,欲哭无泪。
殷轻衍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再次拦腰抱她,按住她的脑颅,欺唇而上。
这一吻,犹为绵长。
是殷轻衍等了许久的春暖花开,他自然舍不得轻易松手。
暮熹不懂接吻,只觉殷轻衍带着她由浅而深,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好。
犹似过了良久,听得她低低的喘气声后,殷轻衍方才不舍地松开了她,低眸,瞧见她羞红的脸颊,他心情大好。
细想了下,又十分庆幸自己的这一次受伤。
待她缓过来后,殷轻衍本欲再来,未料她万般推诿,他只得作罢。
至深夜,暮熹洗漱完,回至房中,锁上门,方听得榻边幽幽传来一声,“兮兮可回来了。”
暮熹吓得浑身一颤,只见殷轻衍侧身躺在榻上,神情暧昧地望着她。
思及白日时发生的事,暮熹此时竟有些后悔向他表了白,自己倒像是惹上了个欲求不满的主了,忙上前道:“今晚你可不许睡这了,回你自己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