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东西?”秦恩顺势问道。
禾杏解释说,“我们一族每个月,都得向森平皇宫进奉宗女的鲜血。我在宗母身边多年,偶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并没有把我们的血液尽数上贡,而是私自留下一小部分,全都储存在地图上画圈的位置。”
“你是说……”秦恩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在加快。
“龟甲山里存放着大量的宗女血液,足以制作成我们此次出兵的解毒药。”禾杏调皮的笑了笑,“这是我最后的一张护身符,现在全都交到你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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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你的族人发现了?这是什么时候储存的血液,效力还在吗?”
面对秦恩的疑虑,禾杏继续解释着。
上次她拿着秦恩的令牌离开平炎后,第一时间去了龟甲山,仔细查看了藏在山体洞穴中的东西。禾荞叶失踪得很突然,还没来得及向亲信交代山洞里的秘密,洞中摆放着十几个坛子,全都装满了血液,完好无损。
她们每次放血出来后,都会洒入一种特殊的药粉,可使血液不凝结、不变质,解毒的效力也可以长久的保存下来。
“洞里是否设置机关?我该如何找到山洞?”虽然地图标注得很清晰,但是地图与实际情况是两码事。如果没有清晰的位置,他们可能在这座山头附近耗费很长时间,盛严图担心因此影响出兵的日子。
“洞里没有设暗器,很安全。”禾杏肯定的说道,然后摸了摸鬓角,慢慢回忆着,“山洞在龟甲山的北面,是背阴地。洞口爬满了龟甲藤,百米处有一棵四五丈高的白背杉,附近只有这一棵白背衫,应该不难找到。”
“将军,若是如此,属下这就去把解毒药运回来。”盛严图把禾杏的话熟记于心,立刻向秦恩请命。
秦恩阅人无数,他看人的眼光与判断力向来准确。
到了这个节骨眼,禾杏才肯道出解毒药的具体方位。这番费劲筹谋铺设,若只为了让平炎助她成为禾宿宗母,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以她的心机手段,留在坛森之丘,完全可以靠自
己成为宗母,何必绕一个大圈子把平炎牵扯进来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秦恩不想费劲去揣测禾杏的真实目的。现在他手握地图与解药,已经具备了出兵攻打坛森的所有条件。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禾杏,他也有把握攻下整个坛森。
“盛严图听命,立刻带两队精兵到龟甲山,限你冬至之前把解药运回来。”
“属下立刻去办!”得到秦恩授命后,盛严图拿着地图,风风火火的出发了。
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禾杏扯紧身上的斗篷,凛冽的寒风依然无孔不入的钻进衣领。她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往自己的营帐赶去,事情安排妥当,也不必在中军营帐逗留了。
这时候,余光撇见身后的黑影,禾杏下意识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在营地溜达的甲兵。
这个甲兵看上去有些奇怪,他似乎在偷偷打量禾杏,并不断拉进两人的距离。禾杏变得警惕起来,等到甲兵距离十来步的时候,她猛然回头,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禾杏扬了扬下巴,暗示甲兵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着,终于回到了禾杏下榻的营帐。
帐内的火炭盆烧的很旺,温暖而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禾杏不适的咳了一声,把厚重的斗篷脱下来扔在一旁,目光炯炯的盯着入口。果然,那位甲兵立刻掀开帘子钻了进来,见禾杏早已立在账中等候,他矮下腰身行了一个大礼,“少夫人,终于找到你了!”
禾杏伸手扶起甲兵,叹了一声,“小舞,你怎么混进来了?”
原来,这个偷偷跟踪禾杏的甲兵正是千舞。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激动神情,以及冻得冰冷通红的双颊,禾杏倒了一碗温热的姜茶递过去,“先喝这个暖和一下。”
千舞感激的接过茶碗喝了个干净,浑身上下顿时注满了暖意。她卸下头上的盔帽,万般感慨的看向禾杏,“少夫人,我昨夜就潜入军营了,终于找到你了!”
禾杏拉过她的手凑向烧得火热的炭盆,让炭火的暖意渗到千舞的手心,“你大老远跑这来干什么?”
千舞的双手早已被冻得僵冷迟钝,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探入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绸缎布袋,递到禾杏面前,“小少爷现下没办法离开侯府,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禾杏立刻蹙起双眉,接过千舞手里的袋子,“就为了这个,他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过来找我?”
“不!是我无能,无法为小少爷分忧,只能帮他做这一件事情。我想,如果我能把这个送到少夫人手里,也许小少爷的状况会有所改善。”千舞急忙解释着。
“状况有所改善?他现在状况不好吗?”
千舞犹豫着,该不该把秦雀现在的情况告诉禾杏,如果说了,她会不会回心转意。
“小少爷好像病了,他……每天大多时间都呆在房里,不太愿意见人,精神也不好。”
“我和他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禾杏睁大双眼盯着千舞,“……莫不是你们为了骗我回去,故意诓我?”
“不是的!”千舞急忙摆手否认,“老爷不让小少爷离开侯府,府里四处派有重兵把守,他一步也出不去。加上你的离开,小少爷忧思过度,所以才生病的。”
“他们到底把秦雀当成什么了……笼中鸟吗?”禾杏闭上眼,无奈的讥讽着。
掂了掂手里的布袋,略微有些分量,她打开束在袋口的锦绳,从里面拿出一块玉牌、一个小陶罐、一封信。
她认得这块三指大小的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座山峰,峰顶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雀鸟,这是秦雀从不离身,象征着身份的峰雀玉印。另外,小陶罐里面装着切成薄片的浅褐色干草药,她觉得味道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最后,禾杏深吸一口气,把对折的信封展开,上面写着“禾杏亲启”四个字。她认得他的字迹,就像他的人一样,清朗净逸。展开里面的信纸,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一扫帐中呛鼻的炭火气味。
“禾杏吾妻,见字如晤。自生辰翌日起,我们已分开一月有余。
提笔之时,汇梵城内凛风四起,府里草木凋零,了无生机。听闻城外已经大雪封山,不知南境城的气候是否能好一些?
即便是夏秋季节,你的双手总是冰凉,如今数九寒天,恐怕寒凉更甚。罐子里是制干切好的伏峰雪参,予你方便食用,记得随身携带。
从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无奈,我已经接受了你离开汇梵的决定。即使你现在身处南境大营,与大哥蓄势合谋,我仍旧坚定自己的看法,你不是为了权势富贵背族叛主的人。
别人道你莽直狠绝,我却知你面恶心善。在伏峰城与览都与你日夜相伴的两个多月,虽然惊险重重,却是我最为怀念的时光。那天夜里,你闯入地牢找到我,那份震撼与感激直至今日,也不曾消退。只怪我总是过于骄傲,从未坦率的对你说出这番心底话。
我并不了解坛森这个国家,也不了解禾宿这个族群。如果将来你回到故土生活,我希望有机会去到你成长的那片土地,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所以,我不再勉强你留在平炎,不再干涉你所图谋之事。对于那日擅自做主带你离开,确实是我太过自私,我诚心向你致歉。
如果我们无缘再见,我还是想尽一尽作为夫君的责任。你嫁来秦家这大半年,委屈惊险不曾停歇,大婚之后我对你百般冷待,如今回首,实在是惭愧后悔至极。
万一,你遇到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事情不如你所计划般发展。我的白玉印牌你且拿着,将来遇到任何需要,汇雀商行与舅舅的陈氏商行,无论商铺、银庄、饭馆等等产业,见印如见人,各类物资银元皆任由你随意支取。
此次战役艰险复杂,只有慎重警惕,步步为营方得周全。不管心愿能否达成,身处何处,务必使人传回书信,让为夫知道你平安无恙。
寒风苦雨难行,青霜白雪凉心,吾妻万望珍重,静候佳音。
夫君
秦雀敬颂”
看完信,禾杏静静坐在椅子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