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秦恩压低声音,想要问个究竟,“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听见发问,女子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的歪过头打量着他,不知在考虑什么。秦恩心中略有不耐,压低声音继续追问,“此物你从何而来?”
这一次,女子终于开口了。她低闷的声音穿过面具透出来,似乎也是刻意哑着嗓子说话。
“你是平炎人。”
女子没有迟疑,这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秦恩自打得到对方抛过来的名牌,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对方见他不做声,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平炎想要吞下坛森?”
这话一出,秦恩心中骇然大惊,若不是面具挡住脸,恐怕自己不安的神色早已叫对方尽收眼底。
一直以来,派出去的探敌暗卫皆是身经百战的死士,他们做平民打扮,即使落入敌人手中,就是宁肯自尽也不会漏出情报。
刚才女子抛过来的银色名牌,其实内里含有剧毒。持牌的探子如果判断自己逃不出去,都会选择吞下名牌服毒自尽,这就是生死不离身的意义。况且此牌并未显示出平炎的信息,她是如何得知呢?
秦恩心中虽已慌乱,但是表面上却十分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哼……”女子轻笑了一声,踏着轻盈的步子在屋檐上围着秦恩踱起了步,“你要是爽快承认了,我倒还会怀疑你的身份,可你表现得毫不知情,那我就可以肯定……你的确是平炎的探子。 ”
秦恩心中哀叹一声,这人的逻辑真奇怪。“姑娘多心了,你给我这个小牌子的目的是?”
“我的目的和你差不多。”黑衣女子又往他这边抛出一个物件,秦恩接了过来,张开手掌一看,是个小巧的琉璃瓶子。
“喝下瓶子里的东西,能保你在坛森雨林平安无事。你们平炎想攻下坛森,有一个很关键的环节。”
秦恩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眼下无论他说与不说都无济于事,对方似乎早已认定他的身份。虽然不信任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但是倒可以听听她有什么说法。
“什么环节?”
“禾宿宗女,你们要是有了禾宿宗女相助,攻克坛森雨林……”黑衣女子顿了一顿,仿佛在思考措辞,然后继续道,“会比较容易。”
“比较容易?只凭你说的这个人就能攻下坛森腹地,会不会太过简单。”
“请你相信我,要是不想帮你,大可以让你暴露在此。”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帮我?”
“这是你们唯一能够攻下坛森的契机,得到禾宿宗女。”黑衣女子不理睬秦恩的疑问,自顾的转身离开。
她落脚轻盈,两下已经飞跃至十米之外,秦恩奋力追了过去,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想要弄清楚,却担心对方只是以此引诱他入圈套。两下犹豫不定,加上天色昏暗,地形又不熟悉,瞬间就被对方拉开了距离,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没入夜色之中,再无半点动静。
正式接触
秦恩担心自己再逗留下去,行踪就会彻底暴露。禾宿一族从前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竟然藏龙卧虎,为保万全他决心立即撤退。
回程的路途依然是凶险万分,秦恩手里握着那女子给的琉璃瓶,随着颠簸移动,里面的暗红色液体发着诡异的光芒。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轻易服用此物,小心摸索行进了一周,他终于离开了雨林,踏上了回国的归途。
回去几经折腾,宫内的御医也搞不清楚,秦恩带回来的神秘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来,他们决定让人服下这个液体,再闯一次坛森雨林,便可知分晓。
平炎军不乏精悍的死士,琉璃瓶装的液体被分成五份,由服下液体的五个人执行深入坛森绝境的任务。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五位死士在雨林中四处散开,刻意逗留了三日,并且肆意游走,最后竟都平安归来了!
原本派出去的探子,无论行事多么谨慎,武功多么高强,总是避免不了中毒受伤,甚至下落不明。目前为止,平炎连雨林内部的行军路线都无法摸索出来。而服用神秘液体的五名死士,竟然毫发无损的在雨林中生存下来了,这正是平炎进军坛森最迫切的条件——在雨林中平安活下来。
之后的事情发展的很快,坛森一直想巴结讨好平炎,平炎皇帝索性开口索要禾宿宗女嫁过来和亲。困顿闭塞的坛森哪里有拒绝的本钱,老皇帝几经权衡,还是答应了邻国的要求,最后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眼下秦恩在意的,就是明日与禾宿族人接触的时候,能否找出半年前夜遇的神秘女子。此人到底有何目的?她口中的禾宿宗女到底有什么秘密?一切都是未知。他默默谋划着,度过了第一个潮闷的夜晚。
第二日午后,桃丞相亲自过来迎接秦恩等人入内府,进行下一步的选亲。内府本是禾宿一族的核心,外人不能随意接近。禾荞叶接到桃丞相带来的旨意,不敢怠慢了平炎使团,只得打开大门,在内府的宗祠院里接待贵客。
不似外府还有男性家属居住,内府里是清一色的女子。禾宿女子一般身着素色棉布猎服,就是轻便贴身的粗布衣裤,十分方便行动,身上很少佩戴金银珠玉,看上去就是些质朴的山野妇人。
众人在宗祠东边的屋里落座,正中端坐着禾宿的宗母禾荞叶,桃丞相和秦恩分坐两侧,桌上尽是供着山林里头最新鲜的蔬果酒茶。
秦恩只带了几名随从,其他人都留在府外待命,在别人的老巢还是低调一些。
对禾荞叶来说,和亲这个结果也是万般无奈。禾宿上下都十分戒备这群不速之客,若不是皇命在身,加上桃丞相在其中翰旋,她们实在难以容下这些异国人成为座上宾。
宗祠里除了禾玉与禾杏没到场,另外三个宗女都在。禾苗是年纪最小的宗女,年纪还不到十六岁,此刻正坐立不安的看着门外,心情看上去有些焦虑。
另外两个宗女,禾柚英与禾棠木早已经成婚,两人不时交换眼神,在一旁静观局势。无论把谁嫁出去,对她们将来继承宗母之位,都将少了一块强劲的绊脚石,可是她们看上去毫无欣喜之色。
关于和亲的对象,禾荞叶向秦恩解释清楚了,适龄未嫁的宗女只得两人,由对方选择一位出嫁。秦恩表示不在意,只要是宗女即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在场的禾宿族人心生不满。在他眼里,禾宿的女子不是人,仿佛只是一种待交易的货物。
禾荞叶不动声色,朝侍从挥了挥手,示意去把那两人请出来。交谈之间,禾荞叶品着今年新采摘的春茶,状似随意道,“我们一族深居山林,鲜少与外族人往来,即便是在坛森,也不算什么名门显族,不知道贵国为何会提出迎娶我族宗女?”
禾荞叶这话是在试探秦恩,平炎对她们到底了解了多少?一开始接到朝廷的旨意,禾荞叶就十分警惕,对方的目标竟然是宗女!难道他们族内的秘闻让外人知道了去?
秦恩抬眸扫视堂内一眼,大家看似轻松,其实都在凝神屏气,等待着他的回答。他轻抚着眼前的白瓷茶碗,嫩绿色的茶叶浮悬在浅褐色的茶水中,卖相十分清新。
几乎没有思考,他脱口道,“是您过谦了,贵国的禾宿一族素来闻名,族中宗女更是备受朝廷优待,地位尊贵,即便是皇宫贵胄之后也莫能比肩。愿意嫁出地位尊贵的宗女,我们确实能感受到贵国与我平炎结为友邦的诚意。”
“哎呀……这是自然的!秦将军不但英明神武,而且明白事理!由此可见,我们坛森是真心想与你们平炎结成友邦,相互扶持!还请秦将军务必向贵国陛下转达我坛森的诚意啊!”
桃丞相连忙接过话,再次强调宗女在他们坛森地位之特殊,是极为尊贵的人物,对于此次和亲他们确是诚意十足的!
秦恩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话音一转,“不过,我个人倒是有些好奇……贵国的禾宿宗女到底有何特别,能够享有如此高的地位?”
禾荞叶眉心一跳,套不出他的话,自己还被他反将一军,看样子对方也想听一听她的解释。
“不瞒秦将军,诸位宗女其实是我的入室弟子。我师承上代宗母,自小习得一身医术,而今五位弟子尽数习得我的毕生所学,将来也会由其中一人继承师门。我等只是凭此技能,为皇室分忧解难罢了,皇上惜才仁厚,我们才能得此殊荣优待,实在是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