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信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好小雁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没死，还活的很好。”黎帆眼底的阴鸷消散了，提到妹妹杜隐雁，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小雁还活着？”胡金水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小雁联系上了么？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杜家的两个孩子还活着，杜珂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你不配提我爸的名字。”黎帆鄙视地瞟了胡金水一眼，转身一挥手，离开了病房。
黎帆走到医院的停车场，他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正为准给车解锁。
“黎秘书，你好。”
黎帆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他转身一看，竟然是宇文皓。
“皓总，这么巧，你也来医院了。”黎帆颇为意外地寒暄道，同时故意低头回避宇文皓的视线。
宇文皓凝视着黎帆，他迟疑着该如何开口。突然，他向黎帆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请允许我替我爸和我妈向你全家道歉。不瞒你说，我偷偷跟着你来的医院，刚才一直在你的车旁等你出来。”宇文皓诚恳地说，“我们宇文家对不起你们杜家。海荣集团今天的一切，本该是属于你爸的。我家的海荣芯片当初是剽窃杜珂先生的泊隐芯片，不然，恐怕我爸二十多年前就因为欺诈罪锒铛入狱了。”
黎帆惊异地看着宇文皓。他万万没想到，宇文皓已经洞悉了他的真实身份。
“皓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杜泊鹤的？”黎帆问道。
“也是刚知道的。两个月前，我哥被拘留之后，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不只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集团内很可能有人暗中揭发。”宇文皓道，“我暗中派人调查了我哥和我爸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包括你。起初并没有发现你的特殊，直到昨天，才有私家侦探打听到你的童年经历。我这才得知，原来我爸的发家史沾着血债和原罪。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宇文皓愧疚地望着黎帆，接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黎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宇文皓，面对仇人的二儿子，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黎帆向来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这六年和宇文家族相处，唯一让他搜不出什么黑料的只有宇文皓一人。他对宇文皓甚至有几分欣赏。
“皓总，你想谈什么？”黎帆尽量语气做到礼貌，眉眼里却透着疏离。
“医院主楼的一楼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儿坐坐吧。”宇文皓提议道，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宇文皓和黎帆在医院的咖啡厅点了两杯热咖啡，然后在门口找了张桌子坐下。
“黎秘书，哦，不，杜先生。”宇文皓说道，“你也知道，第四代海荣芯片的研制已经顺利完工，产品发布会这个星期六举办。我准备在产品发布会上，正式将第四代海荣芯片更名为泊隐芯片，这才是它最初的名字，也是它真正的名字。”
说话时，宇文皓坦诚地看着黎帆。
黎帆楞了一下，双眼不由湿润。泊隐芯片命名的由来正是他和妹妹杜隐雁的名字。当年杜珂朝夕不倦地研制泊隐芯片，忽略了家庭，冷落了妻子，泊隐芯片就像是杜珂的第三个孩子。
宇文皓继续说道：“当然，名誉上的补偿是远远不够的。我已经和我爸商量过了，我们会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赠与给你，另外百分之五赠送给你妹妹，杜隐雁，也就是白卉。这样你们兄妹俩的股份加起来就是百分之十，是我爸和我之外最大的股东。另外我们还会补偿你们每人一亿元的现金。”
黎帆的舌尖涌出苦涩，他为宇文皓的诚意感到动容，却更为父亲的英年早逝悲恸。
“杜先生，我知道这些补偿根本弥补不了杜珂先生的离世。”宇文皓说道，“但是，我爸其实当年对芯片剽窃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当初胡金水告诉我爸，芯片是他过世的朋友和他一起共同研制的，朋友突然离世，所以知识产权归他一人所有。他便做主，把芯片借给我爸，让他交给投资人将功补过。”
黎帆轻轻擦拭着酸楚的鼻子，他不信宇文海荣对胡金水和简淑凤策划谋杀杜珂的手段一无所知，只是此时此刻，再去追究也已是枉然。
黎帆抿了一口手中的热摩卡，深深吸了口气。他敛去眸中的悲愤，低下头，声音有些喑哑：“我接受你的 offer，皓总。这六年宇文董事长对我不薄，而且他并没有在谋杀我爸的事上起到直接作用。你妈三年前已经癌症过世，胡金水也即将伏法，老一辈的仇怨就让它随之带走吧。”
宇文皓如释重负地微微颔首，他站起身来，向黎帆伸出右手，两人郑重地握手，表示冰释前嫌。
“说实话，我爸虽然是个天赋异禀的科研人员，但是他没有做生意的潜质，性格耿直又不擅长社交。”黎帆惋惜地说，“当初即使泊隐芯片顺利投入市场，我爸恐怕也很难像宇文董事长这样，把公司经营成全市的龙头企业。”
黎帆和宇文皓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这时白卉正好来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
她结完账一回头，正好看见坐在柜台对面的黎帆和宇文皓。
“宇文皓，你怎么来医院了？”白卉走上前，问道。
白卉下意识看了看坐在宇文皓对面的黎帆，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黎帆的眼眸上。一刹那间，她意识到，这是一双和她的眼睛极为相似的双眼。
黎帆温存地端详着白卉，脸上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第61章 神隐（61）—— 逗号
宇文皓注意到白卉惊异的神情，猜测她对自己的身世应该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他站起身来介绍道：“白卉，这么巧，你也来了。这位是杜先生，杜泊鹤。”
白卉一下子愣住了，她张大了嘴巴，突然脑海中一阵晕眩，腿一软，差点昏了过去。
还好黎帆眼疾手快扶住了白卉，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这时宇文皓很识时务地告辞道：“你们久别重逢，确实应该好好聊聊。我一会儿还有例会，先回公司了。不打扰你们，回见。”
宇文皓离开之后，白卉热泪盈眶地核实道：“你是我哥杜泊鹤？我是杜隐雁，对吗？”
黎帆握住白卉的手，答道：“对，我是你哥，杜泊鹤。小雁，你比小时候漂亮了，而且性格也变活泼开朗了，哥为你感到高兴。
“这三年每到十月六日，我都会收到一个精致的木雕大雁，是你送的么？”
黎帆点点头，承认道：“对，那三个木雕大雁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我们的妈妈是一位雕塑艺术家，我小时候跟着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木雕。不过我的手艺比妈差远了。”
白卉破涕为笑，端详着黎帆，说道：“哥，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些木雕真漂亮，像博物馆的艺术品。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杜隐雁的？”
“我和朋友一起找了你很多年，三年多前才打听到你的下落。但是那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扳倒胡金水，所以一直没敢和你相认，只能每年偷偷送你一个生日小礼物。”黎帆解释道，“不过，我偶尔会去蓝宙酒吧看你。每次我都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悄悄观察你和客人们聊天。”
白卉睁大眼睛看着黎帆，想到黎帆默默关心自己的点滴，内心觉得温暖极了。
突然，白卉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的和你一起找我的朋友，是费云逸吧？我前好几天刚去过他的度假别墅，那房子是我们以前的家吗？五岁前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不管怎么使劲去想，也只有一些破碎而短暂的片段。”
“对，奶奶过世前，把那栋房子交给了费哥。我跟着表姑妈姑父出国时，把我们一起养的宠物龟阿忍也委托给了费哥。”黎帆说道，“小雁，以前的事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了，都忘了也好。”
“怪不得阿忍看见我，表现出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它大概是认出我了。”白卉恍然大悟道。
“妈妈怀你的时候，爸辞去了一份高薪安稳的科研工作，开始投身研制泊隐芯片。他是个工作极为专注的人，那时他全身心扑在芯片研制上，逐渐冷落了妈妈，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你出生开始，他们便争执不断，所以导致你小时候的性格郁郁寡欢。”黎帆叙述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