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天晚上,我执意将陈欢带走,哪怕把她扭送去派出所,也比今天的结局好一百倍。”白卉捂着胸口,愧疚不已,“陈欢的死,我也有责任。”
遇杉沉默了几秒,说道:“谁也预测不了命运的走向,别什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救世主,犯不着为别的选择负责。”
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随着五、六声震耳欲聋的天雷响彻云霄。
为了避雨,白卉朝遇杉的方位迈近了一步。遇杉见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和白卉保持原有的距离。
白卉眯着眼,指了指着苍天,若有所思:“陈欢死得冤枉,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恨不得把真凶劈死。”
遇杉自然是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辞,他看了眼天色,话锋一转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但下不了太久。现在正是雷电密集的时候,影响开车,不如我请你去楼下咖啡厅喝杯热饮?喝完雨应该也停了,我再开车回市局。”
白卉眼睛一亮,欣然同意男神的邀约。
随后走到咖啡店那一路,她感觉自己的脚步要飘起来了。
两人在咖啡店点了一杯摩卡和一部卡布奇诺,然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白卉左手拿着咖啡杯的杯耳,右手用金属勺搅拌卡布奇诺上层的泡沫。
遇杉正襟危坐,抿了一口摩卡,波澜不惊地凝望着窗外的天气。
突然,白卉咬紧下嘴唇,将咖啡杯放回小圆桌上。
她用力捏着手中银色的小勺,愤愤不平道:“我不相信陈欢是谋杀孙涛的凶手,绝对不可能。遇副队,我的直觉告诉我,当时很可能有第三人在场,陈欢只是一个目击者。”
遇杉面带诧异地瞄了白卉一眼。
迟疑了一会儿,他说道:“我们刚得到了一个新线索。有兴趣听听吗?”
“愿闻其详。”
“上午一名卡车司机将一部手机交到警察局。这名司机的卡车昨晚停在距离命案店铺两百米外的路边。早上司机开车上班,在车底下发现这部 SIM 卡被取走的手机,里面存储了陈欢的不雅视频。”
“不雅视频……”白卉喃喃道,她紧锁双眉,舌尖苦涩不已。
“为了避免责任,司机把手机交给了警方。已经证实了这部手机是死者孙涛的,而且我们查到他在死前当晚九点半曾和陈欢有过电话通讯,视频的拍摄时间是案发当晚的十点。至于那张遗失的 SIM 卡,我们至今没有找到。那张卡既没有藏在陈欢身上,也没有遗留在案发的店里。”
白卉咽了一口口水,放下手中的小勺,说道:“这就证实了我的推测,现场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那个人在逃跑途中,不慎将手机跌到卡车车底,又因为当时夜色昏暗或是被路人撞见,他无法拿回手机。”
遇杉点了点头,他对白卉的推理能力萌生出一丝小小的佩服。
白卉接着分析道:“显然,那个人不愿陈欢的视频被别人看见。一般来说,只有亲朋好友才会如此担心陈欢的声誉。”
“是的,所以我们正在核查陈欢亲友在案发当晚的行踪。”遇杉道,“不过,即使有第三人在场,也不代表陈欢没有参与谋杀。根据现在的线索,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霎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传过玻璃窗,照射在白卉清澈的眼眸之中。
白卉眯起眼,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在眉前。
“天晴了。”遇杉淡然如水地说。
他端起咖啡杯,喉结滚动,饮下杯中最后一口摩卡。
白卉睁开眼,乌云散尽,天空中挂着一道彩虹,灰白色的飞鸟正惬意地在蓝天中展翅飞翔。
“真美。”白卉感叹道。心中的积郁似乎正被阳光的明热蒸发。
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大多停下步伐,驻足仰望晴空中的彩虹。
“我该回市局了。白医生,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
遇杉看了眼手表,提起一旁的公文包,迈腿就走。
白卉目送遇杉离去,她余光朝遇杉脚下扫了一眼,发现遇杉左脚的鞋带开了。
“遇副队,停步。”白卉说着,立即起身,在遇杉腿边蹲了下来。
等遇杉反应过来,白卉已经动手绑起了他的鞋带,此时他想移开脚为时已晚。
遇杉被白卉的殷勤举动羞得满脸通红。遇杉从小就很独立,自懂事起,他一直都是自己系鞋带,现在突然一个大姑娘猝不及防地蹲在地下为自己系鞋带,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好白卉动作快,没几秒就系好了。她拍拍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白医生,我自己来就好。你这样弄得我很尴尬的。”遇杉红着脸说。
“我在精神科工作,经常帮病人系鞋带,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别人鞋带松了,就忍不住想去系上,不然心里难受。”白卉笑着解释道。
遇杉无奈地叹了口气,出于礼貌,他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转身大步流星地溜了。
望着遇杉渐行渐远的身影,白卉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白卉回到精神科病房查房。
此时正值下午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这段时间,病人可以跟着护士去楼下小花园户外活动,也可以待在室内自娱自乐。一般情况,大多数病人都会选择去小花园放风。
白卉走进病人活动室,里面只有零星的三、四位病人。
其中一位便是刚入院的自闭症患者,刘晓智。
刘晓智独自坐在方桌前,用彩色铅笔在纸上涂鸦。他画得极为投入,神色平和,脸上丝毫没有往常的叛逆和暴戾。
第5章 糖果屋(5)—— 教授纹眉
白卉之前翻阅过刘晓智病例里的个人资料。刘晓智颇具艺术天分,不仅自幼学习钢琴,还曾在 S 市儿童绘画比赛中荣获二等奖。
虽然自闭症导致刘晓智的语言交流能力薄弱,但艺术素养并没有受到影响。
白卉轻踩脚步,绕到刘晓智身后,弓着背,静悄悄地观察他作画。
画中一个小男孩和一名长发少女并排坐在凳子上,少女正在教小男孩弹琴。钢琴旁边是一扇落地窗,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钢琴键盘上。
白卉拉出一把椅子,在刘晓智身旁坐下。
刘晓智察觉到动静,笔尖骤停,他瞟了白卉一眼,没做出任何反应或反对,又接着作画。
白卉端详着画中人,柔声问道:“画里的小男孩是你吗?画得好像啊。”
听闻自己的画中人被成功识别,刘晓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不过他没有抬眼看白卉,而是继续埋头给钢琴上色。
“旁边的小姐姐是你的钢琴老师?”白卉猜测道。
刘晓智点点头,却依然没有施舍给白卉一个眼神。
白卉端详着刘晓智专注作画的刘晓智,拾起桌上一支 2B 铅笔,三下五除二完成了一张刘晓智的速写肖像。
白卉把速写平摊在刘晓智右手边的桌面上,轻轻用手弹了弹画纸,发出几声清脆的提示音。
刘晓智循声望去,先是睁大眼眸吃了一惊,转而嘴角微微上扬。
“好看。”刘晓智瞟了一眼白卉,眉眼间透露着崇拜,同时降低了对白卉的戒备等级。
“像你么?特意为你画的。”白卉单手托腮道。
“像。”刘晓智受宠若惊道。
“这幅画送给你。你好好听医生和护士的话,乖乖吃药打针,我可以经常陪你画画。”白卉抛出了一个十分具有吸引力的诱饵。
刘晓智这几日孤零零地在精神科住院,已经无聊透顶,心底正暗暗期盼着有个兴趣相投的玩伴。
白卉笑着伸出小拇指,对刘晓智说:“以后就是朋友了,我们拉钩钩,好不好?”
白卉故意将手指放在距离刘晓智一尺外的位置,这样一来可攻可退,以防他突然躁动,袭击自己。
刘晓智皱着眉盯着白卉的小拇指,先是默不作声,然后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但始终不愿和白卉有肢体触碰。
随后刘晓智把将一支彩色铅笔放到白卉面前,示意让她和自己一起画画。作画时,刘晓智虽然不说话,但他时不时会伸着脑袋瞟几眼白卉的画,然后傻笑几声、挠挠脑袋,再提起笔继续自己的画作。白卉将一切尽收眼底,知道刘晓智已经逐渐放松对自己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