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市公安局去吗?”白卉嫣然一笑道。
“当然去!上车吧,美女。”小伙子一甩头发,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 pose。
“那就好。这车是我帮朋友打的。”白卉说着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遇杉。
司机小伙儿见即将乘车的不是美女,而是位不苟言笑的男警察,立即面露一副哑巴吃黄连的丧气表情。
白卉拉开后座的车门,笑着招手示意遇杉上车。
当遇杉走到白卉身边,正准备弓腰上车,白卉故意干咳两声,眨眼笑道:“还能闻见消毒水的气味么?”
由于遭受了遇杉的挤兑,白卉昨晚睡前特意在床头点了浓郁的薰衣草熏香精油。
遇杉轻吸一口气,虽然觉得清新的花香甚是好闻,但因怕白卉得到赞美后愈发飘飘然,只能违心道:“现在是薰衣草味,挺冲鼻子的。相比之下,还是 84 消毒液的价格亲民一些。”
说完遇杉迅速坐进车内,顺手带上了车门,再没多看白卉一眼。
不等白卉反应过来,出租车已经飞驰而去。
“什么品位嘛,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注孤生。”白卉哭笑不得地埋怨道。
稍后白卉赶到精神科办公室,套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日程。
张护士火急火燎地跑来办公室,控诉道:“徐医生的自闭症病人刘晓智已经入院,正在病房里撒泼打闹,已经踢伤了两个男护士的膝盖。白医生,你赶紧去看看吧。”
白卉呼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双手插进白大褂衣兜里,紧随张护士一同去病房查看。
男子病房内,四个护士正严严实实地围在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男孩四周。
“啊......不......”刘晓智抱住中年女子的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啊”和“不”是刘晓智这类的自闭症患者常用的单音节词汇。
这位女子是刘晓智的妈妈,刘太太。
刘太太轻抚着刘晓智的头发,于心不忍地留下两行清泪。
刘晓智三岁时被诊断患有自闭症,从那时起,刘太太这个当妈的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白卉走到刘太太跟前,礼貌地寒暄道:“你好,你是刘晓智的妈妈吧?把刘晓智留在我们这儿你尽管放心,专业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看护,医疗设施一应俱全,每周五晚七点到八点是家属探望时间……”
没等白卉说完,刘晓智哭得更凶了,而且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弄着护士们纷纷用手捂住耳朵。
白卉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专门哄小病人用的水果软糖,笑着哄道:“晓智,要不要来一颗糖?芒果酸奶味的,小朋友们都喜欢。”
刘晓智停住了尖叫,红着眼斜睨了白卉一眼,逐渐松开了紧紧拽住刘太太的裤腿的右手。
正当大家都以为刘晓智要伸手接糖时,刘晓智眉峰紧锁,龇牙咧嘴地一掌朝白卉挥去。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狠狠落在白卉右脸上,众人都捏了把汗。
白卉瞳孔微缩,同时灵活地侧身一斜,后退一步,站起身来。
刘晓智这一巴掌扑了个空。
刘太太见儿子差点酿下大错,连忙赔不是:“对不起,白医生……”
没等刘太太把话说完,刘晓智突然一个猛子扑到病床边,准备用额头撞击金属床架进行自残。
好在白卉一直悉心盯着刘晓智,及时发现了他的危险举动。
白卉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拦腰搂住刘晓智,用手挡在他额前,这样刘晓智最终只得一头撞在白卉柔软的掌心。
“张护士,马上给刘晓智注射镇静剂。”说着白卉转向刘太太道:“刘太太,儿童患者可能会因为家长在场而拒绝配合治疗,如果没什么别的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周五晚上你和刘先生可以再来探望晓智。”
刘太太含泪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开了病房。
注射完镇静剂之后,刘晓智一言不发地瘫在病床上休息。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刚才一通声嘶力竭的挣扎后,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差不多了。
晚上白卉和张护士一起值夜班。此时已将近凌晨十二点,病人们基本都入睡,有几个睡熟的还发出磨牙和打呼噜的响声。
两人安顿好病患之后便在值班室里闲聊起来。
张护士是本地人,四十出头,性格爽朗奔放,但因为单身所以至今和父母同住。虽然时不时交往几个男朋友,却也没见她真跟哪个男人开花结果。除了谈恋爱,张护士最大好爱就是养猫养狗,家里收养了五只猫和两只狗。
张护士跟白卉吐槽道:“我妈爸真是老古董,我今年都四十五了,他们还不放弃希望天天催我结婚生孩子。独自美丽难道不香么?谈谈恋爱养养宠物多惬意,谁想不开才往围城里跳。我被他俩害得,现在看见小孩子都觉得恐怖, 好像看见一茬茬正在茁壮成长的小韭菜 。”
“待割的韭菜么?”白卉笑道。“你这个比喻蛮有意思,形象生动,就是稍微有点悲观。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希望啊。”
“刚开始是希望和奢望,最后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变成失望和绝望。”张护士嗤之以鼻地拨弄着手指,说道,“反正我是一点也不想生。我一普通护士,既没钱也没什么优秀的基因要遗传下去,生孩子不就是带他们来这个世界受罪么?而且就算有钱,也不保险啊,你看看今天入院的这个刘晓智,家庭条件那么好,还不是得了孤独症。他父母下半辈子有得受了。”
白卉对张护士的观点不置可否,毕竟社会上持同样观点的不占少数,如果就这个话题展开一场辩论会,估计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于是白卉话锋一转,道:“张姐,你谈那么多次恋爱,阅男无数经验丰富,我想向你取取经。”
张护士眼睛一亮,立马猜到白卉有了心仪的对象,好奇地问道:“哟,白医生,有对象了?做什么工作的?长得俊不?”
认识白卉三年,张护士从未见她谈过恋爱,不禁好奇是何方神圣博得了白卉的芳心。
“现在还是我单箭头暗恋人家,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他是我的新邻居,市局的刑警。”白卉介绍道,“当然俊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俊,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那种俊。”
张护士思索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故作神秘地说:“追求男神的方法嘛,就是把他拉下神坛,然后你自己上去。”
白卉噗嗤一笑,正准备细问。谁知还没开口,突然从男子病房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白卉和张护士闻声赶去时,刘晓智已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两手紧紧地攥着棉被,稚气未脱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凄厉和惶恐,俨然一副噩梦初醒的惊愕。
“刘晓智,哪里不舒服?”
白卉轻轻抚摸着刘晓智的后背,他瘦小的肩膀抖动不止,病号服的背部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
刘晓智摇摇头,防备地瞪了白卉一眼,然后将被褥盖过头顶,拒绝和白卉进行进一步交流。
“张护士,给刘晓智换一套新病号服吧,他的衣服湿了。”白卉心生怜悯地说。
这时白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掏出一看,是人民医院内部的座机打来的。于是白卉赶紧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接听了电话。
“白医生,我是抢救室的沈护士。请你尽快赶往 3 号手术室,你的病人陈欢今晚出了车祸,正在抢救中。”电话里一个女护士严肃地说道。
“陈欢怎么出的车祸?有生命危险吗?”白卉颤抖着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具体情况有些复杂,见面再详谈吧。一会儿手术室门口见,白医生。”
白卉火速把值夜班的任务交给另一名实习医生,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往 3 号手术室。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手术室门口,诧异地发现,这里除了陈欢的父母,还有另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遇杉。
遇杉目色凝重地靠墙站着,旁边有一个随行的警察。
陈欢的妈妈倒在陈忠勇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陈忠勇也捏着手帕不停地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这时沈护士领着遇杉走了过来,向白卉介绍道:“警察同志,这位就是陈欢在精神科的主治医生白卉。”
若是换一个场合,白卉一定是求之不得能有机会跟遇杉接触。但是,此时此景,她的心中惴惴不安,看遇杉的眼神也满是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