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着记忆探进阁中,果然瞧见了正酣睡在榻上的那小人,如今盈盈一身月瑛丝织水纹袍,暗蓝色的领口微微斜开,露出了白腻的肩头,那纤巧的两手藕般的搭在被子上,好不可爱。
燕洵愣了会儿,竟然想去摸摸她的手,随即又忙恢复了神智,从袖中掏出那碾成细末的毒药,准备洒在那人佩戴的珠子上。
我让你有了婚约还去勾搭南宫泽,我让你当着我的面还去找那丁长宁撒娇。
燕洵恶狠狠的挖出一大勺毒药,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他猝不及防,差点没忍住那声痛呼。
该死的,燕洵咬牙捂腹,这生子汤,名不虚传。
如今这腹中如如针扎一般,好不难受,他死死的咬住嘴唇,想运作内力,却怎么也试不出劲来。
看来这世间男子若是真心为其心爱之人饮下这生子汤,那这情谊定是真切的了。
燕洵苦笑,哪如他这般,一枚政治的棋子,还要在这异国独自忍受这样的苦。
不过又有什么的呢,他自小便受惯了孤独的滋味儿。
本是西州五皇子,自幼聪慧过人,深受喜爱。但他体弱多病,多半时间都耗在了医馆里。父王母后虽心疼他,却也忙于政事,只任他一个人在医馆里寂寞。待身体好些,才发现在这西州,早就无人记起他曾如何聪慧,世人提起他只说他身体不好,性格孤僻。就连那大字不识只会撒娇的王兄都比他受宠。燕洵早就习惯了自己熬过这种痛苦了。
只是如今难挨的很,燕洵微微弯腰,紧紧攥住腹前的衣物,那里不知为何肿胀的难受。看来不便给这公主下药了。
燕洵叹了一口气,随即准备转身往回走。
可不知为何这时的痛苦更甚刚才,好似五脏六腑被撕裂一般,肿胀的紧。
“呃,啊。”
燕洵痛苦的扶住腰,支撑自己站立,他生怕一个慌神便痛晕过去。
可还是没忍住那声□□,等他想克制住,才察觉已是来不及了。
“燕公子?”
秾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瞧见身前那个单薄的身影,忙坐起身来搀扶他。
“这是怎么了。”
燕洵本还想挣扎着离开那个怀抱,可浑身没了力气。他绝望的闭上眼,想赶紧想出一个脱身的借口,可那痛苦一阵接着一阵,他只觉腹内痛极,根本毫无法子。
秾华见他死死的捂住腹部,方察觉他此时正在难受,忙小心掰开了他死死扣着腹部的手,慢慢把手贴上去帮他揉着,一手还在他腰后打着转。
嘴里还嗔怪着。
“你这狐媚子,莫不是又来查我是否在这宫中?我都跟你说了我和那南宫没什么,你怎么天天跟那醋罐子打翻了一般,还没进门就似那妒夫,我日后还怎么跟你过日子?啊?”
只见那燕洵任她给他揉着,扭头撇撇嘴,作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秾华想着他现在痛极,方才闭了口。悉心帮他揉着。
“臣,臣是。”燕洵还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秾华打断了。
“好啦,你现在肯定很疼,别解释了。我以后少去见南宫,不惹你心烦就是了。”
燕洵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委屈,好似他如今在这宫里痛的出不去全是这秾华的责任一般。又是一阵痛极,他难耐的在秾华怀里辗转着,死死咬住嘴唇。
秾华忙抱住他,任他趴在自己怀里微微喘息。
“你痛就呼出来吧,屋外人听不见的。”
末了思索一番,开口继续道。
“也不用担心我会笑你,你是为了我才受这痛的,我心里感激的很。再说,你要是咬破了嘴唇,那燕灵看了,岂不是又要找我动武?”
燕洵抬头看她,却见秾华微微笑着,全然无了平日那副带刺的样子,盈盈笑意好不动人,那眼里还带了对他的关心,燕洵想着,好久未曾有人这么关心自己了。
“谢过公主。”
“不谢。”
秾华笑道,随即任那人靠在怀里,认真的帮他揉着肚子。
燕洵本还想隐忍住□□,可无奈那痛意来的太急,便也不由自主的把头埋在秾华的脖颈处,小声的呼着痛。秾华紧紧的抱住了他,轻声哄着。
燕洵方察觉手中还攥着药瓶,此时那珠子近在眼前,要下手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他迟疑了一下,竟是把那药瓶塞回了袖子。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竟忆不起那权力有多诱人,此刻只想着在那人怀里取得一丝安慰。
秾华帮他揉了许久,才觉那人气息逐渐平稳。低头查看,果然见那人红了脸趴在她怀里瞅她。
秾华惊奇,这燕洵明明比她还要大半年,为何如今竟像个孩子得到了庇护一般,露出了那样天真的表情。
倒像是个弟弟。秾华朱唇轻起。将他缓缓放到床上帮他垫了软引斜靠着。
“可是身上好些了?”
燕洵愣愣的点点头。随即见那人要起身离开,忙攥住她的袖子。
“你要去哪。”
那声音带着委屈和恐慌,秾华回头看他,笑着把他的手牵开,笑着说
“本宫去给你倒杯水,刚刚呼了那么久的痛,嗓子定是干了。”
果然燕洵的脸更红了,整个人往软引上缩了缩。
“你都说好了不笑我的。”
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秾华只觉得好笑,伸手喂他饮水。
“你是本宫未来的驸马,我想笑你,日后多的是机会。来,把水喝了便躺好歇歇罢,也不早了,说不定睡着了就没那么痛了。”
秾华好声哄着,却见燕洵仍带了不安之色。
“那你去哪?”
“我就在这陪着你。”
秾华瞧见那人满脸的不信,随即开口。
“我怕你在被痛醒,别人照料我不放心,我就在这陪着你,你安心睡吧。”
燕洵瞧她一脸真切,方才信了,慢慢合上眼,又很快的张开了。
秾华苦笑一声,把手塞进他手,任他握着。
“你拉着我,是不是会安心些?”
燕洵迟疑一下,随即又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扭过身去不看她,心里却暖的不像话。
秾华好笑的瞧着他的背影,真是死要面子。
一觉醒来,燕洵觉得从未睡得如此舒坦。身前虽是早无那人的身影,他倒也不觉奇怪。
腹中早无痛感,他摸摸那里,不由又想到了,昨夜那丫头帮他揉腹的样子,嘴角顿时挂上笑意。
起身后舒展一下身子,走出殿去,之前竟从未感觉过这建安的阳光暖人的很,为何之前只觉干燥烦闷呢。
燕洵招手唤来一宫人,见那宫人瞧他从公主阁内出来一脸惊愕的表情也无大反应,一脸平静的问道。
“你们公主呢?”
那宫人忙回答道
“公主今早便被请去金殿了,说是息子香出事了。”
什么?!燕洵大惊,他竟忘了这事,随即忙往金殿赶去。
金殿内一片死寂,断掉的息子香摆在大殿的中央。秾华见到被斩断的息子香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吃了一惊。偌大的香柱被人发泄般拦腰砍断,散落了一地的香灰,怕是在点起来难于上青天。
秾华本以为这些人是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这些人是想要她的命啊。不由吞吞口水。看向龙颜大怒的皇兄。
丁长宁也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还带了那□□桐的,见秾华瞧向他也无大反应,竟有了那事不关己的意思冷眼相对。
“殿下,这息子香是前朝留下的神香,多年来从未断过。如今竟毁在长公主手里,请殿下责罚长公主。”
果然又是这张合甫,若不是这次自知理亏,她非得跟他再斗一回。
“你可知罪!”
李胤暴怒,满朝众臣皆惶恐,纷纷跪了下来,唯那长公主不跪。
“这香又不是本宫弄断的,皇兄要怎么责罚责罚便是了。”
竟还敢顶嘴,李胤只觉要被气死。
“跪下!”
秾华慢慢跪了下去,却还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丁长宁还是冷冷的站在那里看她,全然没了过去的担心,秾华更是不解,皇叔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她整完燕洵可得好好查查。
“朕真的是把你宠坏了。”
李胤瞧她还无知错的态度,怒然挥袖。
“朕嘱咐你好生看着这神香,你昨夜又跑去哪里胡闹了?竟全然未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秾华却摆过脸去不去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