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被他问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平静了一下还是上前将那人扶起,略带愧意的开口。
“皇叔莫怪,我是一时冲动。只是如今这秾华许配给的是西州的人,若是秾华还一心在皇叔身上,恐那燕洵心生不快,日后搬出宫,我与皇叔都无法护她周全啊。”
丁长宁一愣,心下一凉,今日瞧着那燕洵种种这般,确实是心里有了秾华一般。这李胤的担心,确实也有道理。
“可秾华这孩子在想什么,朕真的猜不出,也无法左右,只好又来求皇叔,求皇叔让秾华离你远一点,那孩子心大,定是伤心几日便忘了皇叔了,朕思索万分,只好出此下策了。朕只想秾华有安稳的生活。”
丁长宁心头一酸,本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又听那人缓缓开口。
“若皇叔不愿,朕只好,将秾华送出建安去了。”
丁长宁大惊,猛地抬头瞧见李胤一副无奈的样子。
“为何?”
李胤第一次听那人的声音带了颤抖的意思,
“这西州近年来常借着稀铁矿的名义对我朝狮子大开口,如今这燕洵入赘,想来没有那么简单,朕倒不怕他费劲心机,就怕他恼羞成怒对秾华下手。”
丁长宁腹内一阵绞痛,仿佛那孩子听懂了,害怕日后无法见到娘亲一般,在他腹内拳打脚踢起来。
丁长宁近日心神不宁本就虚弱,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着实让他不好受了。
他本想强忍着撑住身子,可这次吃痛的紧,不由自主的慢慢弓下身子,手扣住了一旁的机案。
李胤见他眉头紧锁,忙上前扶他,瞧他痛出了一头冷汗,不由心生愧疚,可又实在无可奈何。
“皇上,臣知道怎么做了。”
丁长宁抬眼看他,那眼神如死灰一般,万念俱灰。
“臣日后,不再宠爱公主,臣要远离公主,臣要当着公主的面与他人恩爱。臣要公主心死。”
李胤鼻子一酸,瞧着那人痛极却不肯呼出口的样子。
“臣只求,可否还有一次机会,让秾华,摸摸这孩子。”
日后这孩子生下来,便要认他人为母,若是真要免着与她相见,怕,这孩子一辈子不能与她相认相亲吧。
丁长宁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却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秾华。
“皇兄!你帮我换了这唐灿吧,我不要他了,你今日就帮我换!”
秾华追唐灿不慎崴了脚,虽这唐灿立马停了下来挨打,却还是心里憋屈,此时便一瘸一拐的走到这龙栖殿撒娇,唐灿也不辨驳,小心的在身后护着,恐公主摔跤。
“皇。”
第二声还未呼出口,秾华便看见丁长宁正俯在机案上痛苦,忙上前蹲下身子,心疼的看他。
“皇叔这是怎么了。”
转头又恶狠狠的看那李胤
“皇兄欺负皇叔干嘛,皇叔怀着孩子呢,皇兄趁人之危啊。”
李胤刚想开口,却对上了丁长宁的目光。那带了些祈求的目光。
战场上的死神,朝廷上的活阎王。此刻竟虚弱着对他做出了祈求的神情。李胤终是于心不忍了,朝他点点头,不许人进殿,自己也默默的出去了。
“皇叔。”秾华心疼极了,眼里噙了泪,一直帮他揉按着,腹部已些许发硬了。
“很疼吗。”
丁长宁极力忍住那声痛呼,双手牵住正帮他揉着肚子的手,慢慢又小心的握住。眼里充满了不舍。
“不疼。”
他心中痛极,又怎会在意这些。他认真的看着秾华,近在咫尺的陪着他,上次还是好久好久之前了。
“怎会不疼。”
秾华低头哭了,转眼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丁长宁把脸埋在她的脖颈,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大抵是最后一次了吧。
秾华却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任他抱着,小心的用身体贴上他躁动不安的肚子,想用体温给那肚子里的孩子些许安抚。
她拍拍丁长宁的背。
“皇叔不疼了皇叔不疼了,秾华在呢。”
话音刚落,竟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一阵颤抖,她忙拍抚着那人。
丁长宁隐忍着哽咽的哭腔,只想将怀中小人揉进身体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秾华小心的安抚着,虽是不知皇叔今日为何这样难受,但他定是需要她的安抚的。
泪打湿了秾华的肩头,丁长宁却毫不在意,平复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来,秾华瞧着他红了眼眶,更是心疼的很,瞧他盯着自己的神情与平日还是不同,心下一紧,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受,她好想一直抱着皇叔,亲亲皇叔啊。
“皇叔。”
秾华轻轻开口,却看那人笑了。将她的手牵到他腹上,缓缓的贴了上去。
“秾华,叫我长宁。”
“长宁,长宁。丁长宁。”
丁长宁笑了。
“秾华。”
“长宁。”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王兄。”
燕洵朝燕灵点点头,瞧着那丫头一脸惭愧的样子,深知她在自责输了比试,缓缓开口。
“不必为那比试费心思,只要今晚顺利,定是有那秾华好果子吃。”
“是。”
想要看清这秾华公主是否能牵制住这摄政王,不如就用这息子香一试。燕洵等人计划着今晚断了息子香,看明日丁长宁等人对秾华的态度如何,日后行动自然轻松许多。
“只是,王兄饮了这汤。”
燕灵迟疑着,缓缓开口。早就听说这生子汤饮下后便是痛极,不知王兄是否能撑得住。
燕洵抚上肚子,略愣了愣,随即转回那副冰冷的样子。
“我无碍,到时你带着人去断香,我去趟玲珑阁。”
“王兄去那作何?”
“给那李秾华下药。”
燕洵冷哼一声。燕灵咂舌,王兄虽看起来清雅,实则是最记仇的,不知这秾华又怎么惹了他了,瞧他这样子,可是有她好受的。
自回宫后,唐灿便见公主愣在机案旁许久,虽是不知为何,却也不愿扰了公主思绪,便遣了来伺候的众人,立在公主身边默默陪伴。
秾华攥了方帕子,上面染着点点红印,那是刚刚见长宁脸上受伤帮他擦拭时弄伤的,从那个怀抱呆了许久,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好似在那梦中一般。
秾华却心里难受的紧,不安的搅着帕子。
瞧着刚刚长宁难受的模样,倒不像是因为腹痛而痛苦。秾华回忆着刚才地上摔碎的杯盏,想来是和皇兄起了争执。可皇叔说话一向是最有说服力的,到从未和皇兄在政事上起过争执,那是因为什么呢。
秾华不解,想起刚刚长宁看向她的眼神。为何带了那凄凉不舍得感情?
难不成,秾华心里一惊,难不成皇兄是拿了什么事威胁皇叔了。
那能是什么事呢?秾华思索着。什么事才能让皇叔担忧呢。她一定要查出来,免去长宁得担忧,她也想好好得保护长宁啊。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唐灿瞧出是他偷偷安排在金殿外查看情况得人,忙对她使了个眼色。那人慢慢道来。
“公主,西州得人,朝金殿去了。”
秾华一愣,随即明了。她冷笑一声,端起茶盏,倒是不急不乱。
“公主可要去看看?”
唐灿倾身询问。
“不必,他们做什么就让他们做就是了。唐灿,若是这息子香受损该怎么罚我?”
“杖十五。”
唐灿心疼长公主身娇肉贵,秾华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挨几下打能看清燕洵的目的,倒也值了。
“本宫今日乏了,想歇下了,今日宫外侍候的人便不用安排那么多了,别妨碍本宫今晚迎客。”
唐灿大惊,不知公主要做些什么,却见秾华胸有成竹。
“本宫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燕洵若是想使那美人计以情牵制我,那我也学学他好了。”
秾华朝他宽慰的笑笑。唐灿这才放下心来。
月色微凉,竹石板上映了一片暗影,阑珊的扑在青阶上。
本在肆意飞舞的流萤,随着来人的脚步声,唿的一下钻到了林丛里。
不知药效是何时发作的,燕洵只感觉腹中一阵隐痛,却也是可以接受的,随即使出轻功,飞身入楼,功夫好极,竟无人察觉。燕洵轻蔑一笑,这夜袭的路,走得比他想象的还平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