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等我睡醒了就缝哈。”
“不行!”
春渥自知失礼,忙又跪下了。
“王爷已近临盆之日,依婢子看,还是在朝亲宴前把衣服送去为好。”
秾华点点头。
“那依你看,我何时开始比较好?”
“现在!”
秾华还未定神,便见一堆婢子拿出了准备好的布料针线,变戏法似的。
秾华练完舞便有些疲惫,此时更有些头脑混胀,她怎么觉得,她是被套路了呢?
待缝纫完,天已是鸦黑。秾华却是没了半点困意,瞧着婢子们终是满意的退下去了,便伸手揪了揪一旁早已睡熟的唐灿的耳朵。
“唐灿,唐灿,陪我去走走。”
可那人却丝毫没有要醒得意思,便叹了气。自己裹上锦衣出门去了。
秾华自己支了盏灯笼,在偌大的禁庭内逛着散心。
疏星了了,淡淡的月光打在地上的白霜上,倒是映的白色都有了浓淡之分。这窗下的阴凉是寂静的黑色,月亮映在溪水里,是一汪琼瑶的青白。风打在耀眼的灯笼上是金辉的红艳,妖艳的桃花树花枝招展的,是什么呢,是了,是那舞娘练完舞后的面容。
秾华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里不住的念叨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每个人都分了颜色。
皇兄是金黄色的,唐灿是红色的,万三兄是铜钱黄,燕洵是藏青的,皇叔。秾华立住脚轻轻想了想,皇叔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但在她眼里却是可以抹去那道黑的,她的皇叔不是无精打采的黑,她的皇叔是这月光般的白。
那时的秾华还未曾听过“白月光”一词,后来唐灿不经意间讲给她的时候,她竟然想起了那充满颜色的那个晚上。原来,皇叔一直是她的白月光。
只是,这旧时月色,算几分照我呢?
秾华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好闻味道,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香,便拱起鼻子使劲问了问。
原来是檀香。
不知不觉已走到白马寺了。秾华忙虔诚的拜了拜,突然想起她这几日忙着练舞,听说这南宫公子还曾去探望过她,只是没赶上过。
不如借此月景去瞧瞧他吧。
秾华便借着桃花泛的月光,朝厢房走去。
“天上人间惧怅惘,经声佛火两凄迷。未梦已先疑。”
才信步到院中,就听到有人在吟诗。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南宫才子。
南宫是什么颜色的呢,秾华刚刚还在想,现在瞧见他,心下确是明了了。是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这南宫文泽,定是君子淡绿。
只是他在怅惘什么呢。
还未思量开,便正好对上那人转身吃惊的模样。
“南宫公子晚上好啊。”
秾华先笑开了。
映的身后桃花一样灿烂。竟有了“人面桃花相映红”那样的韵味。
南宫忙拱手
“公主。多日未见,不知公主深夜来寺中所谓何事?”
“我来瞧瞧你,听说你去玲珑阁找我都跑空了,那我这不主动点吗。”
南宫闻言笑了,秾华瞧他温润的脸上映了淡淡的月光,竟如此动人。
“我听公子刚刚在惆怅些什么,倒不妨和我说说。”
秾华一脸诚恳的看着他。
南宫瞧她一脸关心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暖意,便娓娓道来。
“小生只是想到以后,便心生无奈而已。”
秾华一脸不解
“南宫公子才学八斗,名扬四方。前途一片大好,我还等着去公子的琼林宴上听鹿鸣曲呢。”
南宫笑了笑,一脸温和的扭头看她
“只是这仕途,太过难测,小生虽是一介书生,却也不愿为了几斗米折腰,若不能做自己真心喜爱得事,又有何乐趣。”
秾华猜出了他的心思,恍然记得自己早年回宫时便有这样的想法,方才顿悟到南宫公子是没有安全感。
秾华心想,这些安全感,她还是可以大方给他的。
“公子莫不是,想回家乡做个私塾先生?”
南宫惊讶,不知为何居然叫公主读出了心思,却见那人一改印象里的单纯,反而有些沉稳的倒了杯桃花酒给他。
“南宫公子此时定在纠结,是回乡安稳此生,还是等一个时机意气风发。”
“不瞒小姐说,确实是这样的。”
秾华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我当时回宫时也是有这样的心思,心中只觉禁庭无趣,哪比得上终南山整日游山玩水散仙的生活自在。可最后我也是选择了来了禁庭,先生可知为何?”
“小生不知。”
“只是因为我有一心悦之人,当时下定决心要取得罢了。”
秾华自己饮了一口,面前不知不觉便浮现了一个人的脸,随手挥了挥,一切便烟消云散。
南宫文泽未曾听过公主身边有人陪伴,便知公主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便沉默下来,听她继续说。
“你定是在想,那人是谁,为何不依我,为何我得不到那人,也不觉得后悔来禁庭。”
秾华对上他的眼,那熠熠之眸竟已波光涟漪
“只是因为,我相信这一切并不是结局,我还在等,我还在做,我相信,我相信他一定会是我的。”
“公主。”
南宫泽被她的坚定打动了,心头猛地一颤。
“所以说,南宫泽,不要想着什么回乡求一个安稳。若是你不尝试,怎知自己不会后悔,就算尝试了得到的结局还不尽人意,那也不要放弃。如果不好那就说明还未到最后,因为你足够优秀,除了你,再无他人可以,明白吗?”
“是。”南宫不知为何竟感觉内心某个堵死的地方忽然敞开了来,他端起酒杯敬秾华,杯中映着满月,瞧着面前姑娘发间落了几朵桃花。
他暗暗对这月色,对这桃花起誓。
“我南宫泽,定考取功名,不负长公主今日所言。”
秾华笑了,伸手挑起那朵桃花,轻轻一旋,花瓣便转着零落开了。
丁长宁,这绝对不是你我的结局。我李秾华定要亲手改写这一切。
想到这便抿了唇,踏着月色告别南宫让,心情稍好回去了。
身后的黑幕划过一个身影,随后燕洵居住的挽月阁便溜进了一个人。
“那人是谁?”
“唤作南宫泽,长公主带来在白马寺内寄宿的书生。”
“书生?”
呼而烈上前提醒
“公子,之前长公主便是因为要榜下捉婿推了和亲婚约。”
“哼。”
燕洵冷笑一声,暗道,本以为长公主如何聪明,如今直接把软肋安排在了宫里,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日后,可是有的玩了。
“公子,西州此次前来赴朝亲宴的人,明日便都到齐了。”
“小妹可来了?”
“回公子,小公主来了,还带了她的鞭子。”
“好的很。”
燕洵伸手撩起坠在床上的桃花,随即伸手握住,将花瓣在手中碾碎。
朝亲宴,历来君主与他国和亲时,在大婚前三日便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宴邀他国使臣和皇亲国戚,已修一衣之好。
过去公主出嫁,常是派使臣与其一同前往异国。如今这西州五皇子主动要求入赘,这朝亲宴自然也就在建安禁庭内举行了。
皇帝深知男子入赘是委屈了燕洵,故而叮嘱丁长宁按最高的礼制举办宴会,并特地邀来了燕洵在西州的胞妹燕灵,以示安慰与重视。
后者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丁长宁虽是心有不甘,但仍想着给秾华最好的,故而这次的朝亲宴,实在是奢靡非常。
转眼期制就到了,丁长宁不知为何心里慌得很,一夜未歇,第二日便早早起身前往禁庭,走在那十五阶台上仍觉脚下轻飘。
以前想起秾华出嫁只觉久远,如今近在眼前,怎如此空虚。
丁长宁怅然,待走到金殿时,便瞧见一人,也如他这般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失神。
随即笑了,附身施礼。
“殿下。”
“皇叔快快起身,皇叔何故来的这么早。”
话音刚落,心里却是明了了。深知他是和自己有一样的担心,不舍甚至比自己还要多几分。李胤心里涌出一阵愧疚。
“这秾华,如今居然竟要嫁人了。”
李胤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见他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今日西州使臣前来,难免生出纠纷,臣来安排暗士,保护皇上和公主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