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你体会到我的心境，那一种失去珍宝的痛和被背叛的恨……’在同一时刻，陆瑶和陆远的对话透过侦探事务所的内网被程浩监听到，程浩在第一瞬间将通讯实时传递给了开车返回建南市的一行人。唐糖在开车，杭楚西坐在副驾驶座上，林宇岐和童潇潇坐在后座上大气也不敢出。林宇岐肩膀到手腕还挂着绷带，童潇潇都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在一次心对心敞开的夜谈中同意再放他出来的。所有人仔细辨别着时事通讯的内容，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想要从中得知陆瑶现在的具体方位。杭楚西却有一些心不在焉的，目光颓然地看着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靠边停车。”杭楚西忽然道。
“诶！”唐糖心里惊疑不定，但还是乖乖照做了，三双眼睛齐刷刷投在杭楚西身上。
童潇潇以为杭楚西心情过于糟糕，忙安慰道，“杭社，你放心，你看陆小姐目前还是安全的，我们再努把力，程浩也在想办法用技术手段放大环境音了，一定能找到她的！”
唐糖应声：“是啊是啊。”
林宇岐：“陆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但杭楚西的声音却冷静的过头了，几乎没有一丝的波动，他推开车门，近乎冰冷的吩咐，“你们回事务所，通知程浩，要注意保存每一个追踪信号出现的节点，节点可能存在欺骗性。林宇岐到地给你爹妈报声平安。”
“那你呢？”三个人几乎同时问。
“我去趟小林街405号。”
………………
黑暗的观察室移门忽然被打开，陡然涌进来的光线，让陆瑶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她适应了强光睁开眼的时候，陆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张刻印在梦魇中的脸，陆远大多时候都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鬓边微白，他的脸部轮廓线很柔和，五官深邃俊美，五十多岁却看不到一条皱纹，一点痕迹，他的脸还停留在二十岁最为青春的时刻，这是不断的整形和注射药物黏合人造皮达到的效果，但同时失去的是整张脸的自然感，连对称性每一个五官的比例都严丝合缝，美得让人觉得诡异和难受。
即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看到陆远向自己走来的时候，陆瑶的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丝动摇。她狠狠看着他。
陆远弯下腰冰凉的手托起陆瑶的下巴，像是在细细欣赏一件艺术品，他没有开口，声音却撞进了陆瑶的神识，直接从她心底深处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你想把自己当做诱饵，让守山人找到我的存在，你已经背叛了我一次，我没有这么信任你，你觉得……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会不把你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吗，顺便看一看这么多年我的宝贝发展成什么样了。”他手指点在陆瑶的心室处，“不要以为你将监听器植入你的心脏，我就发现不了了。你是不是还期待着，那个人会来救你？不要想了，他不会来了。”
他从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这是重新冲洗的照片。
陆瑶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脸色变了。
“我把原件寄给杭楚西了。”陆远语气中充满了玩味与兴奋，“你觉得他是会选择相信你还是相信他看到的呢？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实验，不是吗？”
“无耻。”陆瑶寒声道。
☆、章五二
“心有花木，向阳而生，更易为春。”那是他初一的时候，班主任在活动课上说的一句话，当时男孩举手站了起来，在老师和同学们错愕的目光中，说，“老师，我有看过向月而生的树！它也长得很高很壮很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生命力这么旺盛的树。”
周围不少人噗嗤笑出了声。坐在男孩后桌的男生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双手抱臂嘲笑道，“哪有向着月亮长的树？你不如给我们看看照片，给大家伙开开眼界。”
男孩低下头，“我就是看到过，但没来得及拍照。”
老师眉眼温和，笑意荡开，“楚西的想象力不错，不过老师还是觉得月亮的光是反射光，能量不足以使植物表现趋光性，也许再过几年生物科学发达了，会出现这样的植物也说不定。”
时空穿梭，两杯杯热美式和一张照片静静的放在茶几上。
杭楚西坐在沙发上，躬身看着渺渺的白烟，清苦的咖啡味萦绕在舌尖。贝然裹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毛衣，两只手捂着一个汤婆子，他在杭楚西对面坐下，两个人互相沉默了很久。良久，贝然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闷，“你心里已经有了认定的那个答案，不管我说什么，解释也好隐瞒也罢，都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是。”杭楚西直视贝然的双眼，“我也没有期待从你的身上得到答案。这两天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我想要相信她，她向我保证过不会再欺骗我。”
“那你有想过，如果真的是陆杀死了守山人智者，她杀了你的族亲，你还能和她在一起吗，你要怎么去面对你的族人，你会恨她吗”
杭楚西低声笑道：“如果真的是她，我可能首先会觉得痛心和愧疚，因为我让她成为了杀人凶手。之后，我会和她一起承担一起赎罪，但是很难有恨……”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当年那位宿主死在我面前的时候，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有多想杀了智者。”
“可是你没有。”
“是啊我没有，所以我相信她。”杭楚西唇角带着薄薄的笑意，意味不明的说，“人的一生会有无数次与黑暗擦肩而过或被裹挟其中的瞬间，但即使身处黑暗，微光也会在夜晚，孤独的为你照亮。”
“杭社今晚好像有很多感慨。”贝然淡淡道。
“是啊，找回了一些丢失的记忆，我来确认一下，陆瑶……住在哪儿？”
贝然带着杭楚西到了尽头一扇门前，透过回廊上的玻璃窗，杭楚西看到了枝繁叶茂的一小块风。即便明确房间里没有人，贝然还是礼貌的敲了三声，似乎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
比之街心小区的公寓房，别墅里陆瑶的房间可谓整洁了太多，至少没有满屋子肮脏的气味堆满的垃圾外卖盒，整个房间是雅致的蓝色色系，墙上地板上橱柜上书架上桌子上都贴满了心愿贴，每个心愿贴上都画着一张不同表情不同心情的脸，旁边用荧光笔标注着这些表情传达出的各种情绪情感。他指尖划过那一张张手绘的便笺，像是看到了无数个日夜，女孩在这里试图学习靠近找回她丢失的情感。
和临时租下的公寓房一样，房间里没有床。
“她只睡在地上吗？”
“嗯，因为陆时常陷入梦魇，她不喜欢被包围住的软软的感觉，那一种舒服的状态会把她往下拉，往下沉，容易醒不过来。”
拉开书桌的第一层抽屉，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每一块上面都有标注：今天那家伙又带了块没见过的巧克力，看他每天都吃还吃的那么开心，还以为巧克力有多甜呢，结果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抢了他的巧克力后他的表情和表现还挺有趣的，逗他真好玩。
杭楚西没忍住笑出声，可是心里却有一股难以排遣的酸楚。
拉开书桌的第二层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一排注射器和营养针。
“四年前，我在这里发现她的时候，她心脏已经停跳了，但改造人因为特殊的机理构造，只要心脏还没有彻底崩溃，被损坏的机体组织都可以进行再造，她需要定期的药物注射去维护生命体征重塑破坏的机体组织。”
杭楚西的胸腔在衬衣下轻微的起伏，那一点酸楚渐渐蔓延进四肢百骸，他好想立刻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将她搂进怀中告诉她，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再也不用独自一人面对黑暗了。
——“我在满是荆棘的黑暗中呆的太久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拖进我乱成一团的生活中去，我只是想进入你的世界，去寻找我一直守护在心里，捧在手上的那一点光，那是你最初带给我的希望。”
——“我其实比你想到的认识你还要再早一点。”
——“如果你忘了，我会很难过。”
回忆如同走马灯，缱绻了风，串成一条线。
——“好久不见，杭楚西。你就不好奇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是啊……那只鬼是在什么时候才有可能见到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