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突然这么认真。”杭楚西轻笑道，但他的目光深处有点冷，“在一个环境下相处久了，不管是谁，都很难不和周围的人事物产生羁绊，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没有情感，我一直坚信这一点，西街的那只小鬼不也因为对许峰外婆产生的爱做了些牺牲吗？”
“那是他蠢。”陆瑶撇了撇嘴，“杭社，把人的七情六欲代入到鬼灵身上容易思想僵化，它们的行为可不是能轻易用情感解释的。”她饶有兴致的看向杭楚西，“抓住鬼灵，然后杀死……你这个守山人宗主也做的太不尽责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杀过鬼？”
“关你屁事！”杭楚西下意识放大了音量，“要是这只小鬼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立刻让你看看老子亲自行刑的样子！”
“那我可等不及了！”回想到刚刚杭楚西和归一打架时束手束脚的样子，陆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似乎是这个晚上最令她放松的时候，“为了赶紧看到你执刑的英勇模样，我决定放一个消息给你。对九年前事故和孤儿院有恨的不一定是小鬼，很有可能是她身边那个人类女孩。”陆瑶好整以暇的掏出屏幕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从周晴宿舍离开前，她随手拍下了那张集体照，然后她指向其中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穿着花裙的素雅女孩，“喏，就是这个小女孩，刚刚和小鬼待在一起的。”
“晓欣！？”杭楚西眼底划过震惊，他在孤儿院的花名册上看到过她，今年十五岁，因父母亡故而被送进了福利院。
“还有那只小鬼，可能融合了宋宇，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张脸是昨天下午和你谈话的那个小男孩的。”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陆瑶朝杭楚西伸长了脖子，殷红的伤痕刺眼醒目，她满脸夸张的委屈，“我都工伤了，刚刚吓都被吓死了，哪还记得这些事，杭社，你根本就不关心手下职工的身心健康，只想着案子。这样吧，回头你和我约会，我就原谅你，我觊觎你的身体很久了。”
杭楚西没理陆瑶的插科打诨，执行力极强的在凌晨2点打电话给杨燕。
陆瑶‘啧’了一声，“直男。”
电话无人接听。
“睡死了嘛这是！”杭楚西呼了一口气，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如果他们对孤儿院也有恨，那杨燕的处境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全。他沉默了一下，在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走，去找杨燕。”
…………
野外荒林中，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中年女人瑟缩的身影。她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头发凌乱披散，嘴角带着血迹，双目深陷染上浓重的恐惧。在杨燕的身旁，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七个小孩，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怎么了，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杨燕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们每个人的脸她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这三个月里消失的那些小孩。
这三个月来，她没有一天是能睡好的，每天这些小孩都会闯入她的梦里，用带着血的手撕扯着她，木然地对她说：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章三四
杭楚西和陆瑶走后，周晴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涣散的目光才一点点聚焦，她有些颓然地站起来，走到洗手台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看着镜子里毫无血色的自己。她打开水龙头，注视着水龙头的水从一开始的清澈变成了浓稠的血水，她颇为自嘲的一笑，然后双手便伸进了血水柱里。她撒了一个谎，她有看过那封信，信里她的资助人岑凌忏悔了埋藏在那个雨夜的真相，她撞死了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可当时的她却不敢把真相公布于众，后来她想要以行善的方式去救赎自己的心，可是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她亲手夺走了一个少女的人生，将她未来无限的可能性都扼杀在了那段山路上，可她却连承认杀人的勇气都没有。她很苦恼也一直在被痛苦折磨，终于，她决定去承担她本该承担的一切。
她没有办法说话，就想把这些事都写下来，她会将全部的资产都捐给志愿者服务协会，让他们去资助那些处在困境中的孩子，会委托他们将这封信一起送到资助人手里，然后，她会去找那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亲口将真相告诉她。也希望这个收到信的孩子，能够将信送给警察，上面写下了她所有犯罪的经过。
真是讽刺啊……周晴擦干净满手的血，这封信九年后才被她看到。
…………
“杨院长，你在里面吗？”杭楚西使劲敲门，但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坏了，我们来晚了一步，这里的鬼气很浓。”
陆瑶抬起右手，殷红色的光在她手上一闪而过，血铃浸出的血线缓缓落到地上。
杭楚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慢着。”
血铃轻轻晃动了一下，陆瑶的目光猝不及防和杭楚西撞在一起，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忧虑、矛盾还有一丝无奈的哀伤。那微弱的情感变化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心底死气沉沉的深潭，激起了一圈涟漪。
“苏家的血铃对外人会有反噬，不要再给自己现在的身体增加负荷了。”杭楚西顿了一下，抓住陆瑶的手松开在她脑袋上重重揉了一下，“你要是又晕倒了，我不负责把你扛回去！我还有一堆事要和你算账呢！”
“嘶……痛！”陆瑶皱眉，“那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找鬼灵了。”
“当然要找，但要靠这儿。”杭楚西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嘁，你那儿什么都没有。”陆瑶抱臂赏了他一记白眼。
…………
杨燕双手不停在树皮上上下磨动，在危境中的求生意识激发了惊人的体力和力量，她竟然靠着自
己磨断了手腕上的粗绳，随后她急忙去解足踝上的麻绳。
哒哒哒……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冷汗顺着侧脸轮廓淌了下来，落到眼睛里，苦涩的酸痛，杨燕舔了舔干涸的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心越跳越快，恐惧蔓延开。
两条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宋宇？晓欣！
杨燕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快过来，快到老师身边来！”她以为他们也是受害者，而抓了她和这些孩子的歹徒还没有回来。
可是宋宇和晓欣没有动。男孩的眼底冰冷刺骨，女孩低着头，神色晦暗难明。
“怎么了，快过来啊？”杨燕有些着急，她小心翼翼地向他们伸出一双手，目光胡乱地往四周飘。
“那个人还不敢出来吗！她不可能不明白那串数字的意思！”宋宇带着怒意目光一一扫过地上倒着的小孩，最终落在了杨燕身上，冰冷的目光像两柄刀剐在她的身上，“好，我倒要看看，杀到
第几个人的时候，她敢出来。”
宋宇快步走过去揪住一个小孩的头发，把他整个人像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五指成爪扣住了他的喉咙。
杨燕吓坏了，她无法相信眼前柔柔弱弱的清秀男生竟然狠戾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要宋宇！”晓欣冲上去抓住男孩的手臂，眼中满是急切的恳求。
宋宇一把推开她，力道太大，晓欣被带着直接摔到地上。
“现在害怕了吗？都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却要退缩了吗！晓欣，不是你想要抓住当年杀了你姐姐的凶手吗！不是你设计了这个局吗！”
晓欣无助地看着宋宇，声音剧烈颤抖，“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找出那个人，想要至少找到姐姐的骸骨……”
咣当一声，一柄匕首被扔到了女该面前。宋宇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在她耳边响起，“还有这个女人，杨燕，她也该为当年的事受到惩罚，你的姐姐因为目睹了一场凶杀被凶手残忍灭口，一个9岁的孩子失踪了，可是杨院长，却依旧无作为，如果她能早一步报警，是不是你的姐姐还有机会活着？9年前和9年后，在利益的趋势下，面对院内孩子的生死她依旧做出了视而不见的选择，这样的人该不该杀！想要逃离梦魇吗，想要为姐姐报仇吗，晓欣，拿起刀亲手杀了她！”
晓欣的脸一下子雪白，她抬起头错愕的视线与杨燕的惊恐撞在一起。
宋宇冲她吼道，咄咄逼人的目光狠狠砸在女孩身上，“我陪了你这么久，我已经帮你做到了这个地步，在最后一步上，你不能让我功亏一篑，你不可以辜负我，不可以让我失望，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