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82)

作者:五泉溪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老邵接着说,基层就是这样,权力、责任、利益、感情都是混在一起的,没有哪一项可以摘开横看成岭侧成峰。所以站在我的角度,虽说手里握有权力但角色尴尬,既有工作面上需要解决的矛盾处理的问题,为群众办理实实在在的事,又有私人情感面上建立维持的各种关系,确保在这个环境里生存下去。这种私人关系有正面的从工作关系出发的;有负面的从自我保存的权宜之计出发的,都需要我面对,也都需要我照顾。

老邵倾倒过肚里的苦水,摊了一下手摇了一下头,让老梅表示理解。老梅说像村里的事情,不是面对的问题,是必须解决处理的。老邵像是自个跟自个说,能糊弄一天是一天吧,下面的情况边书记清清楚楚,也会理解我的,实话实说我已经很尽力了。市里和县区的处境都一样。老邵的话让老梅看不到希望,因为涉及到村里这种棘手的事情,哪一级都在妥协哪一级都在安抚,妥协和安抚可能是最佳的办法。

老梅从老邵那里回来,决定亲自处理这次关联他的上访。他是落凫市有影响的人物,哪个人都会给三分薄面。翟贵更清楚,像他这种有影响的人物,给予和毁灭的能量都是巨大的,老梅有足够的自信。拿起电话拨给翟贵,拨了两次,翟贵没有接听,老梅觉得自己是陌生号码,于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说我是老梅请回电。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电,才意识到翟贵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老梅没有等到翟贵的电话,却接到了老陶的电话。

老陶在电话里分析村里的上访。说如果翟家把矛头指向苗得雨,或就事论事都不足挂虑。就事论事,把事情解决了,上访就会平息;矛头指向苗得雨,苗得雨以牙还牙上访翟贵,外人就会当成族派争斗。但现在上访的方向指向他和老梅,就不能掉以轻心。老陶说把他两个人拉出来作为目标,背后显然有局外人的参与指点。老梅问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老陶说可能有两种情况。其一,把我和你当成苗得雨的后台靠山,苗得雨刮东风打趔趄,刮西风打趔趄,就是不倒,把我俩告倒了,他也自然下台了;其二,是我俩的对立面所为,借助村里翟家的上访而已。把我俩缠进村里的乱事里,等于把我俩陷进沼泽地,不能拔出不能折腾,越折腾陷入越深。老梅问应对办法。老陶说不能用常规的办法解决。老梅问何为常规办法?老陶说打盆说盆,打罐说罐。老梅问何为非常规办法?老陶说打盆说罐,打罐说盆。老梅不解。老陶说我俩见个面吧。

两人见了面。老梅说用你们官场解决问题的办法,浪费时间又绕太多的弯弯,不如简单行事先礼后兵。老陶问怎么礼?又怎么兵?老梅说利用我的社会关系层层施压,最后得以解决就是礼。老陶说此路在换届阶段难以走通。老邵在这件事上走一步看一步,不会轻易为任何人动刀舞枪。

老梅问为什么。老陶说现在是换届前的关键点,有想法的领导走大步的换成了走小步;走小步的,止步不前,一切都是为保持大局的稳定。都知道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小问题变成大问题,不是问题成了问题。相对于翟家上访的风险,老邵处理上访带来的风险远远大于前者。翟家上访的风险,在于上级对上访的态度,这取决于下面的对上面的协调公关能力,有一定的技巧在里面,容易被化解掉;化解了就不是风险了,显然风险是小的。但处理上访过程中,要面对各种偶然的对抗矛盾。一旦处理不当,集体上访变成了□□或暴力事件,就是特大问题。老邵在此优柔寡断就在所难免了。

老梅问老邵不怕边书记对他有看法。老陶说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老邵对于边书记来说,是一根针,边书记对于他上面也是一根针,同样的道理,街道的仝世德更是一根针。老邵的线穿不进老仝的针里,却没有对老仝做处理,不是他没有办法,而是心同感,身同受。以此类推,边书记对老邵的某些做法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老邵清楚这一点。

老梅说那我只有用兵对待翟贵了。老陶问怎么用兵?老梅说以牙还牙,以硬对硬。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把苗得雨举前面我不出面,闹他个翻江倒海。老翟不吃荆芥净是荆芥;老翟害怕走夜路全是夜路,让他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另一条是我亲自出面抵着老翟的头,死磕他,让他有进无退,有出无回。老陶摇摇头不赞成。说老梅与老翟不是一个身价,较量的结果有损老梅的形象。

老梅低头喝茶。老陶起了一个话题,问苗得雨的为人怎么样?老梅说能做兄弟的那种。回味一下,觉得老陶话不对味,问苗得雨的为人有问题吗?老陶笑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苗得雨这个时候需要给你,确切说,是为我俩做一点牺牲。老梅有些糊涂,让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老陶说处理翟家的这次上访,需要用打盆说罐打罐说盆的非常规办法。

老梅支起耳朵倾听。老陶说村里的翟苗两家龙虎相争,把煤都区搞得烟熏火燎,影响最大的除了老邵就是你。老邵在提拔的节骨眼上,一瓢水就可能把他泼个落汤鸡。而你,从开发城中村这块地开始就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说归说议论归议论,没有人敢出来唱对台戏。现在老翟唱了,对你的形象贬损不贬损暂且不说,让人憋屈的是老翟告了你的状,你却不能正面反击。老梅问为什么不能正面反击?老陶说如果正面反击老翟,会给人官商拉扯里面有猫腻之嫌,不喝水不尿床,不吃盐不发喝,你为什么发渴呢?因为你有正当说明自己问题的渠道。老陶说到这里,把话停下来喝茶,观察老梅的反应。老梅心里有共鸣,嘴上却说老翟没有迎风尿三丈的能力。老陶说老翟是个小人物,在你的眼里连小人物都不是,可是即便有些庞然大物,面对像刺猬这样的小动物,是无法下嘴的。老翟现在就是小刺猬,让你进不能进,退无法退,进退两难。老梅问怎么办?老陶就把斟酌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陶的想法是牺牲苗得雨。翟贵鼓动人去省里上访,理由很多,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把苗得雨从支书的位置上拱下来,让权力重新回到翟家手里。如果这个目的达到,其它的问题就迎刃而解。老陶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撵在上访的屁股后,打盆说盆打罐说罐就上访说上访。他设计一个非常规处理此事的办法:让苗得雨退位,把翟贵扶上位置。这是不得已的保全老梅和他之法。

翟贵和苗得雨狗咬狼狼嘶狗争斗,政府会手托两家做平衡,让他们该喝茶喝茶该吸烟吸烟,不会有大的损伤。但夹在中间的老梅和老陶就不一样,老陶是政府的领导,老梅是有影响的老板,任何关于村上的关联都是负面的。如果两边高烧不退变本加厉,他们有做替罪羊的风险。

老梅听完老陶的想法,一直喝茶不说话。停了许久,说从情感上,无法向苗得雨交代,我和他毕竟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老陶说在这件事上你不需要做什么,下面的问题我来解决。老梅酸着脸仍然没有放话。老陶说你回去想想,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老梅回去三天没有给老陶回话。第三天接到老边的电话,老边说你搞开发的,怎么会掺乎到村里的事情上?老梅说没有。老边说我刚知道村里把你告了,无风不起浪,想必你与村里打交道时没有把握好分寸。老梅还没有做解释,老边又说村里情况很复杂,派系族系、历史渊源、利益纠葛,随便扯出一条线都能纺一车花。老梅放下电话,寻思良久,就给老陶回了电话,同意让他用非常规办法解决村里的上访。

苗得雨准备新一轮上访。

这时候老陶找他谈话。老陶是区里工作组组长,有一点公事公办的架势说,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公事也有私人的成分,我俩毕竟是战友,再大的公事磨不开战友感情。这算是以私人感情谈公事吧。苗得雨觉得是为这次翟家上访的事。说老翟成了见人咬人的狗,竟然咬起你和老梅。不过你放心,他是秋后的蚂蚱午后的花,有一百个脑袋也搁不住我踢跶。老陶说我是为了殡葬的事而来。苗得雨听后,脸立刻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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