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38)

作者:五泉溪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袁风看出了翟贵的底牌,是要出上访这张牌去保护大江那张牌。这让袁风松了口气,觉得这起集体上访的可控性,只要自己拿着大江这张牌不打出,集体上访就不会腾起什么浪日起什么雾。袁风说村里的上访仰仗你的周旋,大江的事也容我慢慢周旋。

第19章

袁风去见翟贵摸情况时候,副局长黄简也没有闲着。

乔福长去局机关办事,临出办公楼被黄简叫住了,回头一看是他,站在原地不冷不热问有什么事?黄简招招手让他去他的办公室,乔福长有些不情愿跟了进去。

研究处理大江的会议,黄简硬着脖子不拿意见,是想把棘手的事甩给局长袁风,让他去坐这个难坐的萝卜,传到乔福长的耳朵里却变成了黄简与翟贵穿一条裤子,故意按住大江的事不做处理。乔福长给袁风打电话问黄副局长为什么不拿意见?是不是碍着大江爹的脸面?袁风在电话里听出把矛头指向了黄简,嘿嘿一笑,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是局长当一把手的,这样的话最好不要问我,也劝你最好别问别人,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了,不必挂在嘴上。袁风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实际上这么说话,比正面回答更让人相信是黄简使了反劲。乔福长对黄简心里有气,这时候听唤他,就感觉有些假惺惺。

黄简倒了一杯茶放在乔福长面前,问最近工作怎么样?黄简说还那样。又问:拆迁办的班子情况怎么样?乔福长说不怎么样。黄简听他说话一勺子一块不柔和,猜到是因为大江作践他的事,说大江的为人都知道,不要与他计较,不值得计较。乔福长没好气说他是一只鳖染得满锅腥,什么时候把这只鳖逮走了,拆迁办才能安生下来。黄简笑了笑说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长呢,哪个单位都会有仨俩茅房石头又臭又硬的人,你只管让他呆在茅房里不动就行了。乔福长跟着冷笑一声,说只怕我让他呆在茅房里,领导不一定会让。黄简说领导们支持的是一把手的工作,如果有问题也是首先维护你的权威。

乔福长:如果你这么说,我肚里憋了许久的话想往外面倒一倒。黄简说说说无妨。乔福长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就说这件事吧,大江敢如此明目张胆作践我,就是觉得作践我了,谁都奈何不了他。这件事从我向局里反映情况至今,不但没有处理,还有些人想庇护他,导致的结果是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在整个过程中,哪位领导给我说了一句捏热铁的话?哪位领导站在我的角度安慰过我?说话时由于生气有些语涩。

黄简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说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这件事搁谁身上谁都会难受。把乔福长按在沙发上,坐在他身边,递了一支烟给他,自己也拿一支点上,两人笼罩在烟雾里。

黄简一直私下认为乔福长拽的是局长的衣襟,所以对他事并不关心,也就没有当回事。听乔福长一阵牢骚,知道他对局长也不满意,于是借题发挥说局里领导们都支持应该给你一个说法,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仅仅看做一个具体事情,就算不得什么,但有些事情不能简单看做一件事,事情背后的影响远远超出事情的本身。黄简说话的时候把手摁在乔福长的手上,像体贴的兄长。乔福长被弄糊涂了,说你给我讲讲,我真不明白这件事咋会弄到这种程度,大江真的不敢处理不能处理吗?他爹也不是省长市长的,不就是个小小村干部吗?黄简想说“这事你需要问局长袁风,啥事都是他说了算”,把底情透给他,又觉得这么说针对性太强,于是换了一种口气说,我是副职,有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乔福长觉得事情拖延到现在还在绕来绕去,生气说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拿个处理意见就这么难,难道连个出来说公道话的人都没有吗?领导还能咋让我信任?

黄简听出这话是针对他的。从坐进办公室之后,他就感觉乔福长说话的语气不对劲,像加不上油的车似的一耸一磕,原来是对他有意见。他坚持调查组不拿意见,是害怕袁风把这盆脏水泼向他,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有延伸出来得罪个乔福长。黄简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你为啥生气呢?原来是这样啊!乔福长脸上挂着冰霜,翻眼看墙上一帧“云无心以出岫”的书法。

黄简在屋内踱着步,想着应对办法。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需要给他作解释的;解释了,说明自己心虚,而且这种事情是越解释越不能自圆其说,于是故意用一种超然的口气把自己超脱出来,感叹说年轻啊福长!还需要历练。乔福长没好气说比起黄局长我不嫩也得嫩,只是问局长应该怎么历练?黄简止住步站在乔福长面前,说比如这件事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或者说你只看出了一步棋没有看出第二步第三步,我没有拿处理意见,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拿意见吗?组长我都应承下来了,还在乎不在乎拿意见?这么简单的道理就拆不开,你说该不该历练?乔福长端起茶杯啜了几口,对他的话觉得明白又觉得不明白。黄简又按着他的肩膀说,不说了不说了,书读百遍其意自见,人生就是这样一步步历练出来一步步成熟的。黄简越说“不说了”,乔福长越觉得他不拿处理意见是局长的主意,他肚里有苦楚,只是不敢说罢了。

黄简坐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柜子拿出两条伏牛白内供香烟,说这两条烟是给你抽的。这种烟是落凫市卷烟厂专供领导招待客人使用的,市场上不销售,抽这种烟的人有一定的身份。乔福长忙摆手说我这级别,抽这种烟是糟蹋烟哩。黄简笑着说不是我给你的,是有人托我送给你的。乔福长猜到是小陶送的。小陶经营烟酒精品店,有门路搞到这种紧俏货。黄简用手摆弄着手里的烟,嘴里喃喃说人啊人,有很多琢磨不透的东西,如果迷失在哪块棉花地,永远都走不出来,到底是人有痴迷的基因呢?还是棉花地的风景让人痴迷?乔福长把香烟拿着手里也不说话。

乔福长一直低头吸烟。黄简说福长啊,我想听听在大江这件事上你是咋想的?乔福长没有回答,用双手抹了脸,长一声短一声叹气。黄简觉得该给他烧烧底火,故意正话反说道,我看这件事能硬就硬下去,实在硬不下去就软了吧,大江是能踢能咬惹不起的人,大江他爹在村里又是一脚跺出坑的人,一招呼村里出来那么多人为他上访。乔福长瞪大眼睛问难道村里去区上访是为大江的事?黄简也瞪大眼睛问难道你还不知道?乔福长说不是因为四婶的事吗?黄简无可奈何笑着说你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翟贵鼓动人去上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上访是幌子,施压才是目的。乔福长把烟屁股往烟缸里一摁,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说我还真的不服气,要和大江比一比谁粗谁长,我更要看看袁局长在这件事是蹲着尿还是站着尿。黄简站起来望着窗外,机关院内三棵银杏树飘落一院的杏叶。见乔福长已经被鼓动起来,觉得自己布下的局他已经进入局内,就笑着说下一步以我的判断,袁局长肯定会找你通融,让你在大江的事上后退一步,只有你后退了,翟贵那边才能停止上访,袁局长也才能下台阶。乔福长冷笑一声说如果我不后退呢?话是咬着牙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乔福长从黄简办公室回到家,见爹坐在客厅里。爹盯着他的脸,看过来看过去,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探了探头,看小凌在厨房做饭,就说你最近有啥事吧?乔福长笑着说我能有啥事?爹说没啥事就好。乔福长有些莫名其妙,说爹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说的我心里毛毛的。爹说你表姨夫在咱县城卖山药,听有人说闲话说你在市里被人欺负了。乔福长笑笑说我能被人欺负吗?爹咂咂嘴神秘兮兮,说你表姨夫说,有人把你叫作狗主任,是咋回事?乔福长脑子嗡地像炸了锅,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传回老家。从上大学起,他就是老家人的骄傲,村里人来落凫市,他家是接待站,虽然因为这些没少与小凌生气,有时候也感觉到累烦,但一旦每次回老家,看见乡亲们坐在他家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来家里拉话拿土特产给他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如今连大江作践他的事都传到了老家,让他抬不起头。爹说你表姨夫说有人欺负你,你娘三天都没有睡好,逼我来市里瞧瞧到底出了啥事。乔福长装着没事的样子,说表姨夫也真是,不知道从那里听人说一嘴,就安在我的头上,让家里跟着担惊受怕。爹把手按在他手上,按了几按说,福长从小我就知道你心事重,有啥事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乔福长脸上弄出一脸笑容,说没有事我给你说啥事呢?爹说还嘴硬,没有事怎么烟一口接一口抽?乔福长意识到被爹看出来心事,把烟往烟缸里摁了。爹又说爹软软唧唧一辈子没有啥出息,是因为从你爷那一辈开始家里就穷,人穷了,说话舌头就不硬,可你不一样,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腰杆子一定要挺直,咱不惹事,遇到事也不能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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