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心知肚明,巨大的好处却使得他无法收手,今天采购部长找他,明确表示不会再给友发订单,孙勇着急,找陈继军,陈继军更急,请他喝酒吃饭,商量对策。
“让你女儿跟少爷赶紧结婚,再不然订婚也行,只要他们的关系明确了,下面的人就不能不卖这个面子。”孙勇说。
“好,我回去就给她打电话。”陈继军满口应好。
两人喝到夜深才散,陈继军回到家中,明知给陈纯然打电话没用,没办法还是打了。
陈纯然没接。
陈继军一个接一个打。
不能关机,医院随时会来急诊电话,陈纯然悻悻接通。
“你跟薄兆莛什么时候结婚?不结婚先订婚也行?”陈继军直直问。
“分手了。”陈纯然冷冷说,说没在一起陈继军也不相信,干脆说实话。
“分手了?”陈继军尖叫,“你什么脑子,薄明光的儿子你不好好捧着,分什么手?”
“你眼里他是薄明光的儿子,我眼里他只是他自己,不合适就分手。”陈纯然挂了电话。
陈继军又打进来:“然然,你帮帮爸,别这么任性……”
心急,把自己通过孙勇跟三和搭上钩,供应劣质钢材获利的事都说了,“这阵子咱家的友发公司才算真的赚钱了,爸给你转一百万过去,然然,你要帮爸保住三和的订单啊……”
“用劣质钢材建的豆腐渣工程出事故会弄出人命来的,你不知道吗?”陈纯然厉喝,止住陈继军,不听他唠叨,挂了电话,何笑住院时留了薄明光电话,作了治疗小组的成员,她存了薄明光手机号了,也不管现在夜里一点多,给薄明光打电话。
薄明光还没睡,三和的职员办事雷厉风行,孙勇和陈继军走得很近,收受陈继军贿赂一事的铁证已发到他邮箱。
看到来电号码是陈纯然,薄明光第一反应是儿子死缠不放去纠缠她,陈纯然恼不过让自己管教儿子,面皮赤热,犹豫了一会儿才接通。
“薄先生,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陈纯然一口气把陈继军所做的讲完,说:“请薄先生严厉查处,不必有所顾虑。”
电话挂了。
薄明光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陷入沉思中。
干脆、利落、果断、正直,是非分明,意志如钢铁一般的人,背后使黑手能折断她的翅膀吗?
或者说,真的要下黑手折断这个人的翅膀吗?
第二天意外的好天气,明朗的秋阳,不热也不冷,天空清爽的瓦蓝,云朵像棉花,柔柔软软,忙了一上午,午饭时分,陈纯然上了天台,怔怔出神。
脑子里很乱,各种声音混杂,嗡嗡作响。
空旷的天台,大楼底下离得很远,车声人声根本听不到,噪杂的是人心。
才不过一夜,已经难以忍受。
此前也没有整天黏在一起,然而只要想到有一个人爱着自己,与自己一起在城市的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便踏实而满足,甜蜜快活。
那样美好的缠绵,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手机在手里来回颠动,几次忍不住想给薄兆莛打电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来电铃声响起时,陈纯然看也不看号码飞快按下接通。
“小然,你在哪里?”是郎泽。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不想郎泽担心自己,陈纯然说:“出来了,想买中午饭。”
“别买了,回来,方卉做了好吃的。”郎泽说。
保温砂壶装着竹笋香菇丸子汤,另有一个五层不锈钢大食盒,有豆腐烧肉、油焖大虾、鱼香肉丝和白切鸡,泰国香米蒸的米饭,色香味俱全,陈纯然心情不好的人都闻着就食欲大振。
“方卉,这是哪家酒楼打包的?多少钱?”陈纯然问。
“方氏私房菜,不是外卖。”方卉有气无力说。
这些日子刻苦学习厨艺,自觉能收买郎泽的胃了,今天轮休,一大早起床去菜市买食材,回家后一刻不停忙乎起来,整弄了几个小时,送到医院来,会议桌上摆开,大声喊郎泽吃,谁知郎泽走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什么都不问就打陈纯然电话让她回来吃。
“方氏私房菜?”陈纯然皱眉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要往嘴里送了,顿住,僵僵看她,又望郎泽。
“快吃啊,闻起来很香,味道应该不错。”郎泽催促,坐在一旁,看着孩子吃饭的家长的表情。
“老师,这是师娘亲手做给你吃的,我不能吃。”陈纯然把菜往郎泽面前推,师娘两字脱口而出,说完了,意识到说错了,尴尬地哎一声,不小心嚼了自己舌头,疼得嘶嘶吸气。
“师娘?”郎泽楞然,看陈纯然半晌,视线移向方卉。
方卉眼神闪烁,不敢跟他对视,也只是瞬间,镇定了下来,直直看着郎泽,拍桌面,大声喊:“没错,陈纯然喊的师娘是我,朗主任,我要追求你。”
郎泽默默看她,端正严肃,眼珠子一瞬不瞬,像是在看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方卉颤了一下,输人不输阵,昂头跟他对视,还假装热,缓缓拉开衣领,露出玲珑光润一片肌肤。
这个动作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了好久了,还专门拍了照传给男闺蜜看,男闺蜜表示看得喷鼻血了,几乎想兔子吃了她这棵窝边草,让她以后不要再拍这么撩人的照片,否则朋友没得做。
郎泽面无表情看了近十分钟,说:“方卉,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科。”
语毕,大踏步往外走。
“郎泽,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方卉大喊,豁出去了,快步追上去,勾住郎泽脖子吻了上去。
陈纯然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同样震惊的还有刚从外面回来的孟涛。
“快走,快走。”孟涛回神比陈纯然快,朝陈纯然拼命招手,无声地喊。
两人末路狂奔,护理台前好几个人,烧伤科的医生都在。
“你们怎么在这里?”陈纯然诧道。
“方卉提着食盒过来我们就出来避难了。”严俊笑嘻嘻道,娃娃脸嫩得出水,两个小酒窝一颤一颤很可爱。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方卉一声尖叫:“郎泽,你……你居然把我过肩摔摔倒?”
众人面面相觑。
“我就知道会这样,幸好我们走了,不然方卉在我们面前丢脸太难堪了。”孟涛庆幸。
“方卉做我师娘其实不错。”陈纯然低语。
孟涛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急救中心急促尖锐地喊:“呼叫烧伤科呼叫烧伤科,金光路三和地产公司电线起火爆炸,火情严重,火场里已抬出一百多位伤员,消防队员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抬伤员,科室主任留下通知所有休班医护回院,其他医生马上跟救护车出现场急诊。”
“收到,马上过去。”孟涛应道,大喊:“大家快走。”带头往电梯奔。
三和!
薄明光的公司!
薄兆莛在不在那里?他会不会出事?
陈纯然僵僵抬不起步。
“快走啊陈纯然。”方卉从办公室冲出来,朝陈纯然大喊。
比九州商厦更严重的火灾事故,滚滚浓烟和通红的火苗直烧到半空中,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都看得到,救护车刚驶近,还没下车,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被高温灼得生疼,奔下车,见惯烧伤惨况的烧伤科医生都难以自控地面色大变。
满地伤员,断肢残骸,焦炭似的皮肉,有人抱着头,有人捂着腿,呻-吟和惨叫震荡着耳膜,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大地,苦难没有尽头,人间地狱。
无暇感叹,众人分头开始急救。
伤势不算太严重的喂止疼片,剧疼无法承受的哌替啶肌注,根据不同烧伤情况喂口服淡盐水或烧伤饮料,伤口较深和被严重污染的患者肌注TAT1500U,局部烧伤部位用消毒的生理盐水降温,重伤者紧急处理后先抬上推床上救护车送医院。
一辆辆救护车鸣叫着开过来走又开走。
除了中心医院,人民医院和W市其他医院的救护车都来了。
大家紧张而有序地展开急救,各自为政,又协同作战。
路边数辆警车,薄明光在警员和手下的包围中,赤红着眼看着浓烟密布火光冲天的大厦,看着忙碌穿梭的医护。
“爸!”薄兆莛狂奔而来,只穿一件姜黄色针织开衫,办公室里听说匆匆赶过来,风衣也来不及穿,满头汗水,青白的脸,死死抓住薄明光,上下飞快打量,颤着嗓子:“爸,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