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空流连[忠犬侍卫受]+番外(92)

罗铮不做解释,强撑起身体,微微喘了喘,才道:“我要去救他。”

“你现在救不了任何人。”唐逸皱着眉,“我稍微坐远一点,便听不到你说什么,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何救人?”

罗铮知道唐逸说的是事实,但他不能就此放弃,既然赫连倾不在阵中,便说明他还活着,而时间拖得越久他便越危险。

“只要能救回庄主,我死不足惜。”

“我不在乎你的死活,可显然庄主在乎,所以我得让你活着。”唐逸指尖捻着几枚银针,警告意味十分明显,道:“再不听劝,我便要用药了。”

罗铮唇色苍白,眉峰紧蹙,回视向唐逸的眼神中竟隐隐透着些绝望。

“我何时才能去找他?”

唐逸顿了顿,道:“张弛已经联系了各处蛰伏的暗探,不日便可到达淮阳,从周边搜起,应该很快便能找到。现下淮阳城内江湖人士众多,律岩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也不愿武林盟的人发现庄主。他若想藏匿城中,能去的地方太少,若是混出城去只怕也要耗些时间。由此推断,庄主暂时应无性命之忧。”

罗铮缓缓点了点头,悬着的心却一丝也放不下:“那我何时……?”

唐逸叹气道:“你若听我的,五日之内便可亲自去寻庄主。”

罗铮摇头:“太久了。”

“你越听我的,便恢复得越快,你自己的身体,心中应该有数,起码得走得动路才能去寻人。”唐逸将银针放了回去,从一高颈瓷瓶中倒出几粒丹药喂给罗铮。

罗铮默默吞下,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向唐逸道:“听雨楼中有令濒死之人短暂振作的药。”

唐逸愣了一愣,阖上药箱:“我的药都是救人的,你再如此便是辜负庄主了。”

外伤引起的高热使罗铮的意识有些混沌,吃了药后他越发觉得头脑昏沉,可无力感带来的失措和无助却让人无法安稳沉睡。

他闭了闭眼睛,恳求道:“哪怕用些厉害的药,我承受得住。”

唐逸放弃了劝告,却没有离开,而是扶罗铮躺下,然后坐在了床边,问道:“在阵中,庄主可对你说过些什么?”

“庄主要将陆夫人的尸骨带回江南。”

唐逸若有所思地看着越发有气无力的人,庄主上独风崖所为何事其实不曾与他们说起,直到阵前他与叶离的一番话才让他们猜到几分,而那时罗铮已经在阵中了。

唐逸又问:“还有呢?”

罗铮回道:“没了。”

“只交代了此事?”

“只交代了此事。”

“陆夫人的尸骨在独风崖上?”

“嗯,无字碑……”

唐逸见罗铮又陷入昏睡,便携药箱出了门,心里盘算着待他恢复些元气再下几味重药,否则真拖上几日,只怕焦心之火都会把人烧死。

入夜,城外郊野的一处破庙内微微闪起火光,泥塑的巨大佛像后,黑洞洞地停着两口棺材。

浑身黑绸的人未戴兜帽,大喇喇盘坐在地,适时往面前的火堆里扔上几截柴火。火光映衬下,他卷翘的长睫投下斜斜的阴影,近看才发现他双眼微红,衬得整张脸都有些惨白,在浓浓的异域风情下显得愈发瘆人。

他似是在等待什么,不多时忽地坐直身子,转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笑着道:“你醒了?”

赫连倾头脑昏沉,两只手被牢牢地捆在两旁,尖锐的痛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他侧头看去,模模糊糊地看到手腕处狰狞的伤口,和卡在伤口处的尖利弯刀。

笑声再一次传来,赫连倾抬头看向坐在火堆旁的黑衣人,即便逆着光他也能猜到眼前人是谁。

“律岩。”

律岩站了起来,稍微走近了些,笑着回道:“在下等候多时了。”

赫连倾也挑了挑唇,低声道:“你竟对叶离的阵法做了手脚,果然厉害。”

律岩轻笑一声,道:“多谢赫连庄主谬赞,在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经脉阻塞,赫连倾无法运气,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不耐地问道: “你想做甚?”

“自然是复仇啊。”律岩又往前一步,贴近道,“赫连庄主功力如何,灵州林中一战,世人有目共睹,我自然不敢冒险。只好先行挑了你的手筋,毕竟复仇归复仇,终究还是保命要紧。”

赫连倾尝试着活动手指,果然除了痛意再无其他感觉,他闭着眼睛嗤笑一声,不再回话。

律岩浑不在意,顾自笑问道:“你不问我与你有何仇怨?”

赫连倾缓缓睁开眼睛,反问道:“哈德木图的尸块,找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晚年,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这次疫情,隔空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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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因果

律岩脸上的笑倏然僵住,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起来。他试图忍耐,半途却一手抓住插在赫连倾左侧手腕的刀柄,沿着弯刃又挑深了几分然后猛地抽了出来。

赫连倾咬紧牙关,却仍是闷哼了一声,他眼圈泛起血色,口中亦是一股淡淡的腥甜气,粗重的呼吸几乎震落了发丝上沾染的冷汗,断筋之痛和过度失血让他整个人都苍白了几分。

律岩耷拉着眼皮看了看刀刃上滴落的鲜血,慢慢咧嘴笑开了去,他越笑声音越大,然后一把撇开手中弯刀,伏在了地上,整个人颤抖地沉浸在癫狂的笑声中。

片刻后,他笑累了一般躺在地上,粗喘着看向赫连倾。

“眼下我要杀你不需吹灰之力,你却还要逞口舌之快吗?”

赫连倾微微向后靠了靠,沉声回道:“你要杀我,我还要拣你爱听的说不成?”

律岩恶声吼道:“杀人分尸,赫连庄主未免过于残暴了些!”

赫连倾挑起一侧唇角,有些虚弱地笑了一声,反问道:“留他全尸,你便能起死回生了?”

律岩一副可笑表情,盯着赫连倾,喃喃道:“我不能,我自是不能的……我要救他,他从不领情!”

赫连倾垂眼回视着他,道:“既救不了,又何必在意他是如何死的。”

律岩顿了顿,不再看向赫连倾,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空洞的眼神,他看着庙顶出了会儿神。突然叹道:“若论心狠手辣,我还是不如赫连庄主。”

赫连倾呵笑一声,回道:“若论卑鄙无耻,我亦甘拜下风。”

“我卑鄙?”律岩哂笑道,“说好用陆夫人的消息换娑罗丹,赫连庄主却言而无信,难道不卑鄙吗!”

“你想用假消息浑水摸鱼,两头捞好处,失败了便怪旁人卑鄙,却不承认自己无耻。”赫连倾淡淡回道,“想来我亦有错,不该与你这种人做交易。”

律岩连笑几声,接道:“反正无论真假你都要去灵州,我骗没骗你有什么要紧?那药我可是要来救人命的。可你非但没给我药,还害死了他!”他说着坐了起来,仰面看向赫连倾,问道,“赫连庄主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不怕下地狱吗?”

不怕下地狱吗?

赫连倾闭了闭眼,想起那个暗流涌动的上午,一个怕他受委屈的人,仰视着他,告诉他,愿与他一同下地狱。

可现下,罗铮他……会听话吗?会好好活下去吗?

万般柔情被深藏眼底,赫连倾微微一笑,却没什么语气地回答律岩:“他杀我不成反被杀,咎由自取罢了。”

“咎由自取……”律岩点头,“如若我将你也分尸,再一块一块地送给罗铮,他会如何?”

律岩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连倾,边说边笑道,“他会在意你是如何死的吗?或者反过来,我将他的尸体一块一块送给你呢?”

紧接着,他又自言自语一般地摇头道:“我本该如此计划,可我等不及了,你该庆幸我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站起身扑将过来,两手扼住赫连倾的脖子,发狠道:“我只想让你死在眼前!”

他瘦削的双手上,血迹沾染着灰烬,干涸成暗红的痕迹,浮在手背绷起的筋骨上,像索命厉鬼一般,仿佛下一刻指尖便会穿透赫连倾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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