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心慌与不安,他凭着对魏相的恨,折磨着他心尖上的小女郎,到头来,却发现是他错了。
他得对她再好点,于是他服了软,好东西往她宫里送着,温软言语,好言相待。他盼着她能记着这点好,把不好的都忘掉。
可她啊,心里眼里,都没有他。
他们之间的温情少的可怜,只有那一碗热粥,仿佛万千欢喜得了回应,惊喜的他热泪盈眶。
可这个分明快要动容的小女郎,泪流成河,仿佛杜鹃啼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多不可思议的问他,“你说你爱我?”
她有多恨自己呢。
他日日搂着她,抱着她,肌肤相亲,却像两个陌生人一般相隔万里。
她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她总是这样,知道怎么用眼神伤人。他的心也千疮百孔。
仿佛如今二人掉了个头,她折磨的是他。
她如今就坐在塌上,就在她的怀里。
离的这样近,隔的那样远。
她像想起了什么,失了魂魄一般,双目无神,空洞无物。
夫徇慌乱的拍打着她的背脊,不住的问她怎么了。
她忽然笑的很大声,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又变成惊天动地的恸哭声,像在哭自己悲苦的一生。这一生,她时刻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疼,她经历了无数次。
她眼泪快要流干了,嫁给他后,她再也没有像少年时期那样开怀的笑过。
她啊,整日都在哭。
比如现在,她仿佛要流尽最后一滴泪,她声如蚊呐,“阿渡....只有阿渡能仿得出我爹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这章多吃点饭饭,下一章,可能就没得吃了,哭泣
☆、第 20 章
夫徇连夜请蒲渡入宫,平治殿里灯火通明,蒲渡跪在地上,夫徇坐在案前。
蒲渡跪了有一刻钟,也不见夫徇开口,他挺直了脊梁,坚毅的面容被被烛火晃得模糊起来。
气压低得可怕。
蒲渡的脸上渐渐沁出薄汗,他琢磨不透,皇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仿佛想要把他看穿。
他们之间像有一根细线,各执两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心理博弈战。
屋里的香已燃了一半,灰白的烟灰断了半截,露出猩红的红光。
忽然,有宫人来报,低头耳语几番,递了一封书信给夫徇。
他看着,眉头紧锁,有压不住的滔天怒火。
有人挑了湘绣双凤挂帘进来,蒲渡跪得笔直,眼睛却一下都不敢抬。
我急切地走过去,看了那信件上的内容,心脏像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我捏着那张纸,浑身失了力气,却强撑着走到蒲渡面前。
我的声音在抖,“将军.....你怎会和六皇子有来往?”
蒲渡的背湿透了,闻言紧捏着拳,俯下叩首。
“阿渡。”我最后一次唤他。
我能感觉到,他也在颤抖。是对即将结束的富贵的惋惜,还是对生命的担忧,亦或者,是对我的愧疚?
“魏家哪里对不起你?”
他平日里是铮铮铁骨的男儿郎,今日却跪在我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阿妩。”夫徇过来扶我,趁我不注意,一掌将我劈昏了过去。
他叫了宫人将我送回寝宫,平治殿中肃清闲杂人等,他又提了那把剑,长剑出鞘,他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擦着剑。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为栎阊效力的?”夫徇不咸不淡地问。
“自臣记事起,便在六皇子门下。”他自知狡辩无门,倒是说了真话。
“那又是什么时候接近阿妩的?”
蒲渡有一瞬间的犹豫,夫徇擦剑的手也顿了一顿。
“惠清尚在府中等你,若是回不去,不知她会不会怪朕。”
“陛下恕罪!”蒲渡跪下叩头,言辞恳切,“罪臣全都交代。”
蒲渡打小就在栎阊门下,原是栎阊母妃的娘家送来的伴读,后跟着一群同龄稚儿接受培养,将来送往王公大臣府中做细作。五岁时,他扮成乞儿,在阿妩到庙会赶集时,设法接近她,顺理成章地进入魏府。
最初阿妩并不和自己怎么亲近,他便费尽心机地讨好。为了迅速拉进二人距离,他曾推七岁的阿妩下水,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奋不顾身下水救她。如他所愿,阿妩始终感念着他的恩情,并不把这救命之恩当做下人的本分之事。她开始对他好,他便也适当的显露着自己的聪明。没过多久,便被魏相赏识,平日做些跑腿的活计。
魏相爱女,连学问都是手把手教的,阿渡跟在旁边久了,也会识文断字。阿妩说他聪明,他也是真的聪明,不然也不会将魏相的字迹仿得十成十的真。连阿妩,都是在他仿成后,偶然间发现的。
有一回,礼部侍郎弄璋之喜,大摆宴席,阿妩偷喝了一杯酒,晕乎乎地跑到后亭小憩,他去盛了醒酒汤,还没送到跟前,就发现亭中还有一人。
那人他也见过一次,纷飞的大雪中,曾将阿妩从雪地里捞起来的少年郎。
阿妩醉了,头疼得厉害,蒲渡以为她睡着了,下一秒她却抬起头,和夫徇四目相对。
蒲渡在后悄悄隐了身子,暗中查看,只见夫徇解了三面的垂帘,替她挡了风,扬长而去。
想来,阿妩都不知道她和夫徇还有这样的一次见面吧。
也是这一次,蒲渡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阿妩。阿妩只是同其他男子见了面,他心里也会有极强的嫉妒和不满,以至于他能感觉到夫徇对阿妩,似乎有些不简单。
可终究身份悬殊,他恨自己低贱的命,有满腔的热血无处安放,才能亦无处施展。
他将此事汇报给栎阊,阿妩及笄之年,栎阊亦递了发簪。
阿妩那时也很慌,魏相给她吃了定心丸,她才兴冲冲地告诉他,爹爹不会同意任何一个。
蒲渡心里原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刻他还没有感知到,巨大的不幸即将来临。
栎阊得了消息,计上心头,想讲魏相逼上梁山,他让蒲渡将魏相退还的发簪都交给他,又命蒲渡模仿魏相的字迹,修书一封,交由夫徇。
他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悄然将局势扭转,却不想对面的是地狱修罗,也不想,皇帝居然真的心属夫徇。
栎阊欺了魏相,在皇帝病危,宣召魏相入宫之时,于路上设伏。魏相刚入宫门,便见皇帝身旁的大宫人,满身是血,将染了鲜血的诏书递给他。
魏相“恰巧”遇上栎阊,二人便一同进了皇帝寝宫,好巧不巧,帝已崩。
可怜魏相,始终以为自己守着的是真相。
栎阊好大的一盘棋,至今才下完。
之后栎阊下狱,蒲渡借势屡立战功,栎阊虽不能作为,他的爪牙尚未清理干净,一个个暗中为蒲渡铺路,都做着东山再起的梦。
阿妩未死,却入了宫,蒲渡原想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她却怎么也不肯了。
阴差阳错成为驸马,他简直寝食难安。
他痛苦,自责,却又无可奈何。
阿妩偷递了信给他,说想要逃离出宫,他为之鞍前马后,去求了淮南王。栎阊预备逃狱,亦是在此时,成败在此一举,他只能倾力相助。
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会生出一种错觉,他究竟为了什么而活。
他终于从一无所有变得位高权重,他娶了最尊贵的公主为妻,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什么都有了,却有一种偷来的愧疚。
因为阿妩,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会笑,不会对爹爹撒娇,也不会为了那几个云片糕而逃出府中,不会因为好看的钗环衣裳而笑。
所有爱她的人,好像都因为自己而死去。
方才,她在自己面前,几乎立不住,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中,还带着强烈的期待。
她也在怕啊,她怕连自己都欺骗她,伤害她。
可是,他终究是辜负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我鞠躬我道歉
更更更!
☆、ending
蒲渡下狱不过一日,惠清就连夜入了宫。
夫徇他没让我亲耳听到那些残忍的事实,可我仍能拼凑出七八分的真相。
我吊着的一口气,在惠清见了我一面后,彻底断掉。
惠清入宫当天就见了夫徇,一番谈论后本应出宫,可她忽然掉头,来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