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甯赶快捏两下严卉婉的肩膀:“外婆真好。”
屋内正祖慈孙孝,院里忽然传来一串大响,劈里啪啦,像是什么东西接二连三摔了出来,又掺和进嗷嗷的狗吠。
钟甯:“是大朵子在叫!”
“这是怎么了?”严卉婉皱上眉头,拍了一下钟甯后背,“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东头又出幺蛾子了。”
“哦。”钟甯接旨,撒蹄子跑出去。
钟甯家独家大院,四方四正。院里两间平屋,立地而起。坐北朝南的一间大,自家住。
东侧的那间小,出租,给了吕箐箐一家。
吕箐箐不是别人,是钟姵闺蜜。两人从扎羊角辫的时候就一起念书,感情很好。
可怜吕箐箐不开眼,十八岁跟了张志强。
张志强是穷光蛋,家里还剩个光棍老爹当破烂拖油瓶。吕箐箐却愿意对抗父母,所向披靡,单瞅他一张俊脸吃饭。两人年轻意气,情比金坚,囫囵过几年登了记,生下一个儿子。
早些年吕箐箐爹妈过世,他们没地方去,钟姵这小屋算是救济他们,每个月崩星意思点租金就算完。钟姵又帮张志强介绍了些海上的活儿,能支持他们一家四口生活。
吕箐箐过意不去,经常给严卉婉捏肩捶腿,扫地做饭,挣了老太太欢心,又帮钟姵尽孝。
所以单挑吕箐箐这个人,和钟甯家还是有不少情意在。
于是钟甯没怠慢,他几个箭步冲出去,临门口脚下打秃噜,搁瓷砖上滑了半米漂移。
他一推门,正巧看见一个小马扎起飞,落地“咣当”“咣当”,被砸颠了个儿。
“你滚!丧天良的王八蛋,你出门就得被车压死,你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掉。”吕箐箐扯着尖嗓门谇。
“你少又摔又拎的,你作这一套给谁看?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张志强紧接着怼上。
钟甯看见,吕箐箐后退着,两步从门口绊了出来,不到半秒张志强也撵出来,伸手戳吕箐箐鼻子:“你这个泼妇。”
看来吕箐箐是被张志强推出来的。
“我泼妇?我呸!”吕箐箐喷张志强一脸唾沫,“你怎么不说你在外头不做人事?养那么个婊/子精,还生了个小婊/子。”
张志强一抹脸,急了,刻薄地骂:“你还不如婊/子,你看看你肚子上那圈肉,坐下两个褶子,站起来颠三下,丑死了!”
“我丑?我没给你生儿子之前还不是一尺九的小腰?你这个没良心的牲口,我跟你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吕箐箐边骂边去捡一旁的小马扎,对着张志强抡。她脚丫上蹬了双拖鞋,踩在一地杂碎上,左脚脚后跟不知被什么割得,正滋滋冒血。
钟甯没有太目瞪口呆,张家两口子经常闹得鸡飞狗跳,不过今儿个这架势着实剧烈了些。
就在钟甯琢磨要不要上去拉一把,拉谁更有胜算的时候,院门口突然“刺拉”一声刹车。
一辆大货车停在门口,驾驶座的门打开,下来的竟是个娇小漂亮的女人。——是钟姵。
钟姵脱下一双恨天高,左右手各一只鞋,打眼一看,她便是个从滚滚红尘里摘出来的光脚美仙,大步生风。
钟姵张开一双烈焰红唇:“张志强,你个龟孙养的孬种,在谁家院子里撒野?你动箐箐一下试试,老娘叫你满头都是窟窿!”
她话音落下,挤开吕箐箐,立时举起手,左右开弓,将细长的鞋跟往张志强头上捶。
张志强八分躲,一分忍,剩下一分推搡着还手,嘴皮骂骂咧咧,听不清是什么浑话。
吕箐箐眼瞅替她出头的回来了,一屁股坐地上,手掌拍地哭嚎:“我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王八蛋!”
钟甯实在不敢愣着继续看戏。他嗷一声跑进战场:“妈!”
钟甯一把抱住钟姵,将人往后拖:“妈,妈,别打了。”
“你滚蛋,不关你事。”亲妈并不搭理他,慌乱中没注意,胳膊肘拐了下钟甯的脑袋。
眼见闹剧愈演愈烈,就要无法收场,严卉婉老太太忽然出现在门口,老泰山一样,稳稳当当喊了一声:“再打我报警了,都滚出去,去警察局打吧。”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秒,气氛陡降,钟甯终于将亲妈拽后几步。
“钟姵,把你的鞋穿上。什么德行。”严卉婉教训完,又去看地上的吕箐箐,“箐箐别在地上坐了,来进屋里。”
老太太说完就扭头进屋,谁都不稀罕再搭理。
钟姵瞪了张志强一眼,挣脱钟甯,扶起眼泪八叉的吕箐箐进了自己家门。
张志强和钟甯脸对脸站了一会儿。张志强朝地上啐了口浓厚的唾沫,转身走出院门。
钟甯瞪着张志强的背影看了两秒,朝他比了个中指。
去他妈的张志强,他就是个张弱智。
这场“腥风血雨”全怪这个弱智。
张志强表面吭吭哧哧,实际是柜里锁的偷腥货,早在外头找了个女人。也不知他兜里没几个子儿是怎么勾搭的人,贱胚子果真埋哪处臭水沟都能发/骚,挑都不挑。
更该死的是,他还跟那女人生了个野丫头。
闹成这样是因为纸包不住火,终于暴露了。
这些是钟甯后来听严卉婉唉声叹气叹出来的。她觉得吕箐箐难,再琢磨自家情形,最后归纳出一句:“女人啊,命真苦。”
这全是后话了。
当下一场闹剧结束,钟甯杵在东屋门口站了一会儿,揉了揉被亲妈一胳膊肘拐懵的脑袋,突然回过神:“狗怎么不叫唤了?”
他大喊了一声:“大朵子!”
钟甯喊完不到五秒,对眼的门里拱出来一只土黄色大狗。
这狗分不清是哪串杂种,站起来到钟甯膝盖高,是当年严卉婉逛早市,十五块钱牵回来的,进门时还是个跛蹄崽子。
它虽然血统不净,但胜在腰条顺当,脸盘清秀,尤其眼球,跟黑珍珠似的。
这狗一双耳朵特别大,像两个蒲扇,偶尔动两下,又像大花瓣。钟甯给它起名叫大朵子。
“大朵子,你是谁家狗?舔谁家饭碗?往别人家穷钻什么劲儿?”钟甯没好气儿地批评,“你这头弄得什么?真恶心。”
大朵子呜呜嘤嘤特别委屈,一脸的黏糊糊。钟甯蹲下来,皱眉屏气瞅了瞅,判断是鸡蛋液。
估摸是张家两口子打架,大朵子去裹乱,被迎头赏了两颗笨鸡蛋。
钟甯啧一声,正嫌弃,门口又出来了个人。
钟甯抬头看,是张蔚岚。张志强和吕箐箐的儿子。
刚才亲爹亲妈好悬没打成筛子,这亲儿窝哪去逍遥了?居然现在才现身。
张蔚岚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一个哑屁都没吭,蹲下来薅住大朵子后脑勺上的毛,给它擦了一把脸。
第3章 雄性妲己,狐狸精
“你轻点儿,没看见大朵子都不乐意了吗?”钟甯瞪着张蔚岚。
张蔚岚手下不停,擦干净狗头才说:“哪里不乐意了?”
他说话的时候压根没瞅钟甯。
钟甯看不上他这副世外谪仙样,鼻孔出气:“哪都不乐意,眼睛鼻子嘴,哪哪都......唔......”
大朵子的毛绒大尾巴横扫,拂了钟甯一脸。钟甯忍不住眯起眼睛,鼻尖动了动。等狗尾巴落下,他扭头张嘴,打出个响亮的喷嚏,气势瞬间湮灭。
尤其大朵子是个通敌卖国的缺弦儿叛徒,紧接着扭腚舔了两下张蔚岚的手。
钟少爷这下气坏了。钟甯蹦了一高,一脚蹬去大朵子屁股上。只是钟甯慈悲心肠,到底没舍得使劲儿蹬它。
大朵子被踹完,转头幽幽望向钟甯,观摩小主子的脸色不敢吭声。
钟甯嘴角一撇,不解气地骂道:“一身彪气!蠢狗!”
张蔚岚这才站起来看了钟甯一眼,目光中毫无波澜起伏,没滋没味。
这种眼神对于十七八光景的中二少年来讲,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钟甯刚准备瞪眼耍滑,耳边却传来了张老头的声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我出去买个菜怎么就这样了?”
张老头赶紧走过来,对着一地狼藉:“蔚岚,你爸妈又吵起来了?”
“张爷爷好。”钟甯飞快地说,没再瞪张蔚岚。
张老头:“小甯也好。”
“爷爷,没事。”张蔚岚走过去,从张老头手上接过东西,一手脏毛巾,一手菜兜子。
“你先进去,这里我收拾。”张蔚岚撵老头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