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一样。也还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钟甯无法呼吸,就快要被一口气憋死,他垂死挣扎着,伸手去推张蔚岚。
张蔚岚被他推得浑身生疼,感觉身上裂开了一个伤口,再不断地流血,向周围扩大。
张蔚岚疼出了一头冷汗,忍不住狠狠咬了下钟甯的嘴角。
血腥味溢出来了。
“啊......”钟甯吃痛,唇缝控制不住地张开,空气灌进他的呼吸道,同时,他感觉到了张蔚岚冰冷苦涩的舌尖。
那是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一刹那就可以让人眩晕。钟甯再也推不动张蔚岚。
张蔚岚成了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个吻完全由他支配,变得越来越粗暴,越来越剧烈。
张蔚岚心疼地想:“为什么不一样了?钟甯分明还是钟甯。”
——钟甯分明还是钟甯,为什么就不是他的钟甯了?
张蔚岚的手指抠住钟甯的肩头,捏得钟甯骨头都要战栗。紧接着,张蔚岚的掌心又死死蹭过钟甯的肩膀,然后扣住钟甯的后脖颈,再往上,擦过钟甯温热的皮肤,终于摸到了那张令他失魂落魄的脸。
钟甯被这暴力的吻堵得两眼发黑,甚至连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喉结耐不住要吞咽,猝一下呛了一口。
张蔚岚这才放开他。
这个吻结束了,张蔚岚突然完全没了力气。回光返照的光熄灭。张蔚岚身子一晃,一头栽进了钟甯颈窝里。
钟甯仰头瞪着天,眼角火辣辣的烫,他大口倒着气,巴不得把那没用的肺给挖出来摔了。
张蔚岚一只手慢慢抬起来,按住自己上腹的位置,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鼻尖在钟甯耳垂上蹭了一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你不知道......”
张蔚岚:“我明白时间越长,你越容易忘记我。但我却正好相反。”
张蔚岚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时间越长,我一个人活得越久,就越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你......”
钟甯的大脑总算恢复感知,他后脑勺靠着墙,垂下眼来,眼睁睁看着张蔚岚从他身前倒下去。
张蔚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一手压紧胃部,另一只手掌心撑地,喉咙里突然滚上一股灼热的腥甜,张蔚岚一张嘴,竟然呕出了一口血。
鲜红色的血液呕了一滩,钟甯的鞋尖上也沾了血。
钟甯窒息了两秒,腿肚子都软了。他赶紧蹲下来,捧起张蔚岚的脸,他的指腹蹭过张蔚岚唇下的血珠,彻底被吓懵了。
张蔚岚那张脸被微弱的灯光浅浅地,温暖地描出轮廓,几乎就要在暗淡的黑夜里消失。
周遭的寒冷像刀刃一样锋利,钟甯不敢眨眼,只要看着张蔚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儿?啊?”
哪怕再投八次胎,钟甯都碰不上张蔚岚这样会折磨他的人。刚才那个该死的吻还来不及作数,张蔚岚一口血吐得他散魂丧胆。
“你别总吓我行吗?”钟甯的手抖了下,他崩溃地大吼一声,“我他妈求你了行吗?”
“恶心,还有点儿疼......”张蔚岚吭了一声,低下头往钟甯怀里靠。
钟甯顾不得其他,无意识就搂了张蔚岚一把,赶紧问:“哪儿疼?”
张蔚岚沉默了片刻,小声说:“五脏六腑,七经八脉。”
钟甯没听清,又追问:“哪儿?”
张蔚岚这回不说话了。他心说:“你才不会记得。你才不会记得你说过的瞎话。”
钟甯眼见张蔚岚蜷缩在自己怀里,手还捂着那完蛋的胃。
钟甯闭了闭眼,狠狠咬牙,强忍着才没把张蔚岚的脖子掐断:“你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自己胃溃疡?”钟甯大骂,“多大人了,喝酒喝得胃出血?”
张蔚岚没动静,窝在钟甯怀里一动也不动,任由钟甯劈头盖脸地骂。钟甯急促地四周张望,却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起来,去医院。”钟甯拽了张蔚岚一把,给人薅起来。
张蔚岚被钟甯扶着,他们的肩紧紧靠在一起。张蔚岚特别老实,跟着钟甯到路边。
张蔚岚侧过眼睛,看见钟甯拧起的眉心,还有那紧绷的嘴角。那嘴角上还有伤,是他刚刚亲口咬的。
看啊看,看啊看。
张蔚岚浑身上下都在寻死觅活,除了那颗不懂事的心脏,它倏得就轻飘飘的,好像得到了神仙的救赎,刚被一把从万丈冥渊里捞出来。
钟甯招了两下手,过来的出租车里坐着人。前面大道口赶上一个红灯,又要一阵儿打不到车。
钟甯伸手去兜里摸手机,想给徐怀打电话,让徐怀出来帮忙,他肯定还在Azure没走。或者干脆直接叫个救护车。
钟甯还没等把手机摸出来,张蔚岚轻轻捏了捏钟甯的胳膊:“你别急。”
钟甯扭脸瞪着张蔚岚。
张蔚岚居然还能朝钟甯笑一下:“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张蔚岚忍着恶心和头晕,伸手指了个方向:“SUV。”他又费劲地把车钥匙掏出来,放进钟甯手心里。
钟甯已经被气得点不着火了,他的脾气早都拿去锉灰儿用了。
——这混账喝到胃出血,还酒驾。
“我明白了。”钟甯只想把手里的车钥匙捏碎,“你有病,就是想死给我看。”
第84章 “你生我气了......真好。”
钟甯把车开得飞快,没有丁点儿交通公德,将SUV当越野摩托飙,东倒西歪地变道,超车,怼车喇叭撒癔症。
一辆宝马刚被他别掉,司机是个剃马蛋的东北老爷们儿,大冬天也冻不住他的土豪气性,就见他打开车窗,骂出一嘴唾沫:“抢死啊?你妈知道你要投胎吗?”
钟甯充耳不闻。
紧接着,钟甯兜里的手机响了。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冬季天黑来得特别早,也来得特别快,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黑幕就能完全笼罩这座城市,叫那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万万盏灯全亮起来。
钟甯两只手都握着方向盘,一门心思奔急诊,没空接电话。他由着手机自己叫唤,再自己挂断。
——应该是钟姵的电话。先前答应过晚上要过去吃饭,这个点儿了钟甯还没到,估摸是打电话来催了。
张蔚岚目光暗沉,他痛苦地靠在椅背上,静静看了会儿钟甯,才开口说:“我没事,你慢点开。”
“你给我闭嘴。”钟甯根本不稀罕看张蔚岚。
张蔚岚又轻悄悄地问:“很担心我?”
这话像裂痕斑斑的薄玻璃片,好像碰一下就能四分五裂,崩成玻璃碴,扎进手指间,扎进手掌心,扎进心窝里。
钟甯干脆不理张蔚岚,不再搭话,他又踩了踩油门提速。
前面是红灯,人行道上有行人通过,钟甯不得不给一脚刹车。
这一刹有点儿猛,张蔚岚被颠了一下,肚皮下又一阵翻腾。苦腥味儿再次涌上来,张蔚岚赶紧捂住嘴,侧过脸瞪着窗外,好一会儿才把这阵恶心咽回去。
舌根上有胃酸和血液的味道,张蔚岚扭回头巴望钟甯,难受地问:“有水吗?”
“......”钟甯向路两边仔细看了看,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行人再穿过人行道。
他蹬了下油门,没有开快,但还是丧天良地闯了红灯。车牌毫不意外地被电子狗拍了,钟甯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胃出血还敢要喝水?”
张蔚岚愣了下,该是病得神智不清了,居然还松了口气:“你生我气了。”
张蔚岚闭上眼睛喃喃道:“真好。比客气要好上一万倍。”
钟甯用力捏了下方向盘,搁心里谇:“疯子。”
过了人行道,钟甯把车速重新提上去。张蔚岚那残废的胃又是反酸又是出血,光是压着阵阵的恶心就够呛,头还晕得厉害,张蔚岚不得不闭上眼睛,艰难地忍耐。
钟甯偶尔侧过头望一眼,见这人歪着脑袋,脸色煞白,又一动不动。要不是张蔚岚因为痛苦而紧紧皱着眉头,钟甯都要怕他已经死在车上了。
钟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大医急诊,等他把车停下,刚准备开门下车,去把张蔚岚拽出来,张蔚岚却突然睁开眼,张嘴问了钟甯一句话:“钟甯,你怎么知道我胃溃疡?”
——先前钟甯一着急,稀里糊涂就给骂出来了,张蔚岚病成这副鬼样,居然还能记得清楚,甚至还能在这种关键时候问出来。
钟甯“砰”得一声把驾驶座的车门甩上,因为这个虚弱到掂不起斤两的问题,他差点给自己的手夹在车门里。